第九十五章夏家的希望
看着高云德和夏连辰还是一副要吞了彼此的表情，张显只好一面从善如流的夸赞一番高云德忠心耿耿，夏连辰耿直敢言。
得了皇帝的夸赞，两人心里都舒服多了。
文人和太监的争斗终于渐渐平息，各退一步，做事留余地，日后好相见。
好不容易将两人说和了，夏连辰仍旧没有留下吃饭的意思，匆匆告退。
留下张显一个人痴痴看着他的背影。
他离去，似乎是将张显的笑容也一并带走。心心念念的八宝鸭子被端在金色的盘子里呈上来的时候，可是张显却早就已经饿过了劲，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她只觉得心中烦闷不堪，坐卧不宁，看谁都不顺眼。四下里也没个解闷的东西，只有御前这几个没了半条身子的太监陪着。
都怪可恶的老太监搅扰了她和帅哥共同“学习进步”的快乐时光。张显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八宝鸭子，压低了声音道，
“让夏中丞教我书道，是朕的意思，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陛下，臣知道陛下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可是那夏连辰明显是借着这个机会争宠邀功，妄图左右天子——”
帅哥都被你气走了，还在这里一张嘴叭叭个不停，张显越想越生气，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径直用油乎乎的筷子点在那不停掉粉的额头，
“你自认为了解他，还是自认为了解我？皇帝有那么好被左右的话，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劝阻朕，来反对朕，难道不是为了控制我吗？”
“陛下……”
高云德一张老脸颤抖，扑通一声跪在金砖上。
“方才朕维护你，是因为你是朕的人，当着人家的面，总不好不给你这个御前总管面子，可现在关起门来，你还以为，你能做朕的主吗？”
“臣绝不敢胁迫陛下，臣只是担心，难道臣对陛下的心，陛下至今还看不清——”
高云德两行白泪顺着满是褶子的腮帮子乌央乌央流下来，开了闸的洪水都没有那么汹涌澎湃。
得了得了，又是这怨妇的样子，他一边抽泣，一面断断续续道，
“臣是个蠢笨的人，心里……心里只想着大家，这夏中丞——就算有些才学，也……也过于狂悖傲慢，陛下再这样纵容他，他眼里哪里还有天子，陛将来还指不定惯出什么毛病来呢。”
张显看他哭得实在可怜，想到他平日里也算尽心尽力，不好太为难了，伸手丢了张帕子在金砖上，
“害，文人而已，总归是有些清高的。他跟你不一样，你也不必过分纠结，他又入不了宫，难不成你怕他抢了你的位置不成？”
老太监眼里闪着泪花，但拿着皇帝御赐的手帕，便渐渐的好了，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陛下真的想要谁代替臣，臣又岂敢有半句怨言——”
……
夏府，饭桌上的菜已经半凉，却是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夏老爷子正站在中庭里，远远瞧见夏连辰回来，脸上才露出笑容。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
夏连辰一面给亲爹见礼一面道，
“这次真的是圣人留儿子在宫里多留了一会，谈的都是些新政的事宜。恐怕儿子此后的一段时间，要日日晚归了。”
夏老爷子眯着眼睛在铜盆里洗手，
“那你的方案，圣人采纳了没有？除了政事还聊了些别的什么吗？”
别的什么——
夏连辰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对父亲隐瞒皇帝让自己做书道老师的事。
毕竟要是把皇帝是文盲的事说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没什么，只有政事，父亲不用等儿子吃饭的，儿子若是回来晚，自己吃点剩菜就好。”
“这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自然要一起吃饭，你阿母去的早，若是她还在，看见你长大成人，也会很欣慰的。”
夏老爷子生怕儿子饿瘦了，不停地往夏连辰饭碗里面夹菜。
“我现在还只是个御史台的御史，陛下赏识儿子，等到新政在全国铺开，儿子便可以成为中流砥柱，那时，我夏家才真正有了起势的机会。”
“为父最近，也在礼部准备秋闱事宜，今年赶考的学子很多，正赶上这多事之秋，还有许多事需要为父去忙，恐怕我们父子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坐在一起吃饭了。”
对了，秋闱。
夏连辰想起了皇帝晚间在纸上写的两个字，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革新。”
“恩？”
“陛下说，今年进士的题目，就以革新为主题，进行选拔，这些人才，也可以为国家推行新政而用。”
夏老爷子的筷子悬停在了空中，他沉吟了片刻，缓缓吐了口气，
“看来圣人是下定决心要改革税政了，我听说他连大宗正的面子都驳了，保下你，也是为了这件事吧。革新为试题方向这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吧。”
“是。”
夏连辰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
“这事礼部官员还都不知道，父亲可千万不能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否则这算是泄题了。”
“离秋闱没几天了，这事知道就好，为父又不会用身家性命为赌注，做这种事。毕竟夏家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父子两人沉默着吃了一会饭，夏连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今年好像姨妈家的孩子也要进京赶考，想必现在已经到了京城。”
“你说朱正景啊，他父亲越级上奏正在被查办，家里也一堆麻烦事，他本人为了避嫌，现在住在驿馆里，为父想着，等到秋闱结束了，一家人再一起吃个饭。现在只希望他不要被他父亲的事影响，能考出个好成绩来。”
夏连辰点点头，
“这样安排，自然是妥帖至极了。”
夏连辰早早睡下，可夏老爷子的书房之中却灯火通明，他招手呼唤来管家，神秘兮兮的递过了一封信，
“等到天全黑了，你就把这信件拿去驿馆，交给朱正景，让他务必好好考试，这是我能为他争取的全部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