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皇帝社死现场
果然是京城当中最好的南风馆,果然是有点东西。也不怪那些猥琐大叔趋之若鹜,这男孩子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既想怜惜,又想凌虐。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对着一个未成年产生这种想法。
张显强行将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面清除出去,正色看着柳儿,
“我……我是这么想的,人和人之间,出身或许并不相同,但是只是活着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爹娘养的,谁又能比谁多出一副心肠?就连高高在上的圣人,也,也是一样的。”
“有大人这句话,小人便安心了。”
柳儿挣扎着站起身来,蹒跚着离去。
“你要去哪?”
“回南风馆。”
“可是那些恶仆人,他们会杀了你的!”
海儿脱口而出,她方才才和那些人打了一场恶战,好不容易才把羔羊救出来,现在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又落入虎口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妨告诉这位大人,他认识许多人,说不定能帮你想想办法。”
张显看了一眼海儿,心想,行,小姑娘算是你厚道,没把咱们宫里人的身份卖掉。
可既然海儿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这个当皇帝的,救一两个小倌儿还是做得到的。
“你说说看,我上面有人,看看能不能帮你。”
柳儿看看张显,又看看海儿,敛着红裙道了个万福。
“多谢这位小姐,这位大人,小人无处可去,若是不回南风馆,就只能流落街头,下场并不比方才好到哪里去。不过你们放心,方才那些人,是有人故意派来害我的,若我安然无恙回去,他们便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有人故意害你?”
“是,因为南风馆内和我名头差不多大的小倌儿,有一位出手阔绰的张府台近日来总是找我,冷落了他,这人心生怨恨,便让人寻了个名目打死我。”
原来是同事之间的相互陷害。
张显啧啧叹气,想不到这南风馆里的非正当竞争也这么严重。
“你真的不用我们帮忙?”
“真的不用了,两位已经帮我太多,若是以后遇见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说着,他从自己的左耳摘下了一枚耳坠,放在了张显的掌心。鎏金彩绘,是一只黄鹂鸟。
“就以此物为信。我虽为小倌儿,但心里还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男子汉。卑则卑矣,人不能再失去了骨气,就像大人刚才说的那般——活着,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人若有难处,柳儿肝脑涂地。”
张显握紧了那枚耳坠,只觉得那黄鹂的尖嘴刺入了掌心,痛的真实。
想不到这个小倌看似软弱胆小,但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可是既然人家不愿意离开,自己也不好再干涉。
“那,你好自为之。”
时间不早了,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会误了早朝的时间,高云德又要在皇宫之内“大肆搜捕”皇帝了。
张显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
“你刚才说什么?张府台,他是朝中做官的人么?”
“是当朝的户部侍郎张成栋,他每逢休沐之时,就会在南风馆大笔散金,虽然他脾气暴躁,但出手阔绰,所以很多小倌儿都抢破了头往他身边凑。”
“户部侍郎张成栋?”
这不就是组织御史台进行讽谏,阻止他改革税法的那个人么?想找他的把柄正愁找不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张显站在原地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来。把海儿唬得一跳。
“芸哥儿你失心疯了,笑什么?”
“没事没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柳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像这只黄鹂鸟一样,一辈子呆在这牢笼里面的。”
张显拿起手中的耳坠晃了晃。
“我还会回来的。”
离开南风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张显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更之前回到了宫墙内。
他匆匆告别了海儿,准备之身返回飞霜殿。
自己这身衣服已经脏污,手上和额头上也因为混乱的打斗擦破了皮。
皇帝要是在群臣面前破了相那还了得。有的没的还是先处理一下吧,张显把手伸进冰冷的太液池水里,想要将脸上的灰尘洗干净。
东方既白,红霞燃烧在天际。水中自己的倒影黑眼圈快要占满整张脸了。
张显叹了口气,正想站起身来。水中的倒映,忽然变作了个美人。
“诶?”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不会是看错了吧。
不对,没有错。这美人就站在他身后。张显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得美人在身后开口。
“圣人,是夤夜出宫了么?”
完了,被发现了。
皇帝偷偷溜出宫去还跟人家打架挂了彩。
这下可真称得上是社死现场。张显脑子里想过各种可能的借口,可看见那美人的正脸时,就全都忘了。
是皇后。
清晨的风很冷,皇后披着一件大敞,不知何故出现在了这太液池边。
张显这才想起来,此处,御沟东面,正是自己那一日看皇后唱戏的地方。
“我——我是出宫了。”
想不出撒谎的借口,索性直接承认了吧。
帝后关系不睦,这是深深刻在每个太监和宫女脑子里的,虽然不知道原身那个糟老头子怎么得罪了这位国色天香还带着异域风情的皇后,可她对自己不咸不淡,已经是既定事实。
张显恐怕也无力改变。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想到了皇后各种数落的言辞。就像自己企图绝食自杀的那次一样。
可是想象当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只觉得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温柔的触感。
原来是皇后在替她擦脸。
“陛下近来瘦了许多,国事重要,身体更重要啊。就算妾无法时时刻刻侍奉在陛下身边,也请陛下千万保重玉体。”
皇后的话说的很克制,礼节无可挑剔,但是她眼中的关切绝不是假的。
张显一时失语。
面对这样一位得体端方的美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像对待贵妃那样。对待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