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大常端出了粥,此处天热粥倒是凉不了,他从怀中取出了装着药的纸包,一面招呼着纪成依来吃早饭,一面小心地把药加进去,用勺子轻轻地搅拌着。关九黑着脸,也不顾满脸的伤,就定定地坐在案前,气呼呼地磨他的弯刀。
有陆如苍的发话,大常知道关九断不敢再使什么坏招了,但仍是不客气地坐到他身旁,好把纪成依隔开。这位睡懒觉的纪大人也默默地坐下来喝粥,不知怎地,他觉得今天的粥格外苦。大常是不是放药放得太多了?
三个人正别别扭扭地挤在一处,陆如苍下楼来了。她闻到了那股霉味儿,暗自寻思,那孩子身轻体弱、气息细浅,又顿顿服药,想必是有顽疾。妍儿是怎么想的?让一个有疾的少年办这个差事,山高路远,车马劳顿,背井离乡……她当真是变了。
纪成依吃完最后一口粥,抬头就见着了陆大人。她还是一身白衣立在门前,长发绾起了高高的发髻,一条明黄的带子松松地系在发端,这闷热的天气自是无风,但她的周围好似有某种神秘的气流在涌动,衣袂也好,发丝也好,都是灵动飘逸的。而这灵动又更加衬托出了她的静,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长长久久的,他觉得那应该就是眼前女子的淡定安然了。
纪成依看着陆如苍走进来,她沿着熟悉的路线轻移身形,舞蹈一般优美灵巧地避过了的所有障碍,准确地来到他们面前,把手中的瓷瓶递了过来。
“这是跌打草药,此间山民自制的。纪大人可分与他二人抹上,痛是痛的,但有效。”她话音刚落,那两位高手即刻弹出一丈远。不过是些皮外伤,哪里要抹药。
纪成依瞧着他们脸上不屑的神色,竟又如出一辙。说起来虽相处不到一日,这关九和大常倒有几分相似。平时大大咧咧,但只要事关陆如苍,他就立时升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和细致,如同大常对待自己一样。罢了,罢了,他宁愿相信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还是治伤要紧。
纪成依拿起瓷瓶向二人走过去,眼看着几步就过来了,唯一出屋的窄路上又站着陆如苍,关九和大常无处可躲。纪成依小心地打开了瓷瓶,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儿冲了出来,他用手指点了一点,就要往大常脸上抹。
“你……先给他抹。”大常看只有这么一小瓶,企望着在关九那张扁平的大脸上能全部消耗掉,自己也就逃过一“劫”了,但嘴上不能这么说啊,“给他抹,他伤得重。”说着,尽力把脑袋扭转到背对纪成依的角度。
“谁伤得重?我不抹!”关九和纪成依不熟,直接一把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他重!他重!你给他抹。”
“你又动手?”大常冲了过来,“要不要再打过?”
纪成依回头看看了陆如苍,这女人,竟然嘴角带笑,在“看”热闹。好吧,止戈以文,对付这种莽夫,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打什么打?你二人方才分不出胜负,可敢换个法子比一下?”
“好!”“怎不敢?”
纪成依见他们争相表决心,便嬉皮笑脸地伸出沾了药的手指,“这药,陆大人说‘痛是痛了点儿’,你们就比比谁更吃痛吧?很简单,谁抹得多,”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谁乖乖擦药,一声不哼,那就是更吃痛的汉子啦。”
虽知是计,但大常、关九二人也再无躲避的借口,只得任由纪成依在他们的脸上涂涂抹抹。
陆如苍细细地听着,两人倒抽冷气的呼吸正合了她的心意。药是不假,只不过她调了点辣椒油进去,不但治得了伤,还顺便治治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