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复命
田不弃知道薛秀烈人头被毁的事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的数落了唐引许久,唐引自知理亏,只得老老实实的听着。
“你还嫌他麻烦不够多,三天两头添乱子!”田不弃几乎痛心疾首,“他的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到处给他惹祸生事,生怕他死的不够早!”
唐引却想,他身体不好又不是我害的,这事儿怎么能怪我头上?
田不弃说:“寻常人家的公子少爷,到了他这个年纪哪个不是锦绣良缘儿女绕膝,可他为了你……”田不弃顿了一顿深深叹了口气,对唐引语重心长道:“你耽误了他啊!”
唐引就无语,都尉大人不娶媳妇儿这事儿也怪我喽?
田不弃说的老泪纵横,心酸不已,“小唐啊,辜负如此深情厚谊你良心不会痛的么?”
唐引:我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姜梨听着都觉得唐引太过分了,即使不喜欢人家,也不必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啊!
到最后,唐引自己都觉得,都尉大人喜欢他喜欢的要死了,是他不识抬举不知所谓简直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可恶至极!
但事已至此,田不弃也只能就此作罢,回京的行程不能耽搁,一行人用过晚饭后连夜出了冀州城。
唐引一路上都郁郁寡欢,思绪万千。
城御司都尉使林萼楼,三千秘卫的执掌者,他没有绝世的武功,但有惊世的才华,这样的人唐引敬而远之,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他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清楚他跟林萼楼究竟啥时候结的缘,虽说从他入城御司第二年就认识了这个人,但给他的印象也就是那么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似乎除了相貌身高的优势,自己都说不出林萼楼的第三个优点。
林萼楼平日不苟言笑,也不太爱说话,又是他的上级首领,很多时候他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不敢,倒不是因为怕他,只是觉得不大好,上下级就是上下级,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很重要,交不起的朋友他就不交,打不过的架他就不打,玩不起的游戏他就不玩,如是而已。
林萼楼就是他唐引交不起的朋友,所以他从来没有任何僭越之心,除了偶尔寥寥几句的任务部署,林萼楼淡淡说,他静静的听,他几乎从来没有和林萼楼单独说过话,这九年来他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怎么……怎么到了其他人嘴里,他唐引就变成了一个绝情绝义的负心汉了呢?
且不说他根本从来没想过儿女情长的事儿,就算是想也不会往林萼楼身上想啊,怎么就莫名其妙跟林萼楼扯在一块儿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想到最后唐引觉得他头疼!
姜梨看唐引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在懊悔惭愧,赶忙软了声音安慰他,“小引,没事儿,你回去跟都尉大人好好道个歉,认个错,他会原谅你的!”
唐引听了她的安慰觉得头更疼了。
田不弃也不忘煽风点火,“你小子要是真能开窍,那大人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就算是明天要死了,他也会觉得都值了!”
唐引却觉得他的头快要炸开了!
就这么一路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宣京,唐引他是啥也没想明白,干脆啥也不想了。
一路奔波劳累,三人还没来得及卸下一身风尘,便径直去了都尉府向林萼楼复命。
临近大门的时候,田不弃没好气的瞪了唐引一眼:“这一次我不帮你说话了,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唐引晕头转向,心道你经常替我说话的么?这事儿我怎么又不知道?
以往啥任务都是他自己单独行动,干净利落,没出过什么差错,从来没有如此纠结复杂过,这次跟人合作一回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诸多麻烦不说,还让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议事大堂里有人已经早早侯在那里,那人个子很高,着一袭鸦青色锦绣华服,犹如玉树一般立于窗前,迎着阳光,鸦青色的锦袍如落了一层霜华,即使静静的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直到田不弃单漆跪地拱手一礼,“地字号领事田不弃参见大人!”
唐引和姜梨则在田不易身后同样行跪拜之礼。
那人闻言慢慢转过身,容色清和,语调淡淡道:“都起来说话吧。”
田不弃应了一声是,唐引和姜梨便又随着他一道儿起身。
林萼楼当先落座,他一个手势,田不弃则在他的左手边坐下了,唐引和姜梨只能乖乖立在田不弃的身后,以他俩的身份还不配和都尉大人平起平坐。
田不弃将冀州城的近况事无巨细的细细道来,林萼楼静静的听着,偶尔抬袖掩口咳嗽几声,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唐引下意识的偷眼看去,林萼楼生得眉眼秾丽,面如白玉,是那种能叫人一眼惊鸿的好相貌,只是他不爱笑,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泠泠清清的,似乎从来没有过温度,无端给人一种疏离难以亲近之感。
田不弃提到瑞阳王府封锁薛秀烈身死消息时,林萼楼刚打开的茶盏又重新盖了回去,沉吟片刻后道,“他们暂时瞒着也情有可原,毕竟藩王身死是大事,其他藩镇势力又一直虎视眈眈,一旦宣之于众,冀州城必将陷入动乱。”
田不弃疑惑道,“可今上每年游园会都会在登仙楼晏会文武百官,介时各地藩王也在应邀名列之内,薛秀烈无法现身出席,他瑞阳王府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
林萼楼道:“他们最多只需明面上瞒个七八日即可,彼时各地藩王都身在宣京,就算知晓也来不及动作,而今上也会借由此事敲山震虎,给各路藩王下达新的管理政策,然后恩威并施……”他说着话眼神随意一瞥,正好撞上唐引探寻的目光,微微一滞后不动声色的避开,淡淡开口问田不弃,“薛秀烈的首级呢?”
田不弃噎了一下,“……薛秀烈的首级啊,……”,从刚才林萼楼的话中来看,这一次游园会必然少不了薛秀烈出席,虽然只是个首级,却是个重码戏!
姜梨垂着脑袋碰了一下呆愣原地的唐引,声如蚊蝇:“……你倒是说话啊!”
唐引反应过来猛然抬头,他刚刚与林萼楼四目相对只觉得尴尬无比,这会儿还没调整好心态呢,田不弃频频斜眼看他,却又不说话,林萼楼也望了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他问的却是姜梨。
姜梨脸色不大好,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却被唐引抢先道,“本来……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后来……就……”他吞吞吐吐地道。
“那就是有问题了。”林萼楼截断他的话。
唐引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了,鼓起勇气走到林萼楼身前,从怀里掏出来那块碎骨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林萼楼微微一愣,“这是薛秀烈的首级?”
唐引信誓旦旦,“肯定是他的,我亲手斩下来的。就是……后来被野狗吃了。”他后面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但林萼楼却听明白了。
田不弃与姜梨对望一眼,无语凝噎。
林萼楼并没有伸手去接,唐引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的姿势,他靠近林萼楼就不敢看他了,垂着眸子低着头,只能瞧见林萼楼露出来的一双云履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引觉得心中越来越忐忑了,林萼楼不接手也不说话,唐引便摸不清他的情绪,一时左右为难,收回去不是,不收回去感觉也不是,场面一度很尴尬。
林萼楼似乎若有所思,田不弃正待开口求个情,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大人,这个其实……”
“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林萼楼起身径直离开了。
唐引呆了一呆,他一抬头只看见林萼楼渐行渐远的背影。
就……就这样么?
田不弃神色无奈地看了唐引一眼,唉声叹气的先走了。
姜梨一直紧绷的身子这会儿才终于松软了下来,走上前拍了拍唐引的肩头,意味深长道,“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百戒鞭没得跑,说不定还得关进水牢饱受摧残。”
唐引握紧了手里的骨头,心绪复杂难言,他之前任务完成的都很好,从来没有遭遇过什么刑罚责难,但也深知城御司自有一套严刑酷法,专门用于威慑惩戒犯了错误的秘卫们。
印象中都尉大人绝非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儿,但凡任务出现差池,他都会视情况而定让人自行去领罚,可……刚刚林萼楼却什么也没说,太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唐引心头一拧巴,难道……难道果真如姜梨所说,林萼楼真的对他别有用心?
这想法一冒出来,唐引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打了个哆嗦,撇撇嘴觉得那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免去了责罚最好,谁也不喜欢找虐受,当下也不再多想,眸光流转看向姜梨,“姜梨姐,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唐引响指一打马上又是一副喜笑眉开的模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姜梨:“……”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莫非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