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臣唯有引颈就戮
十月……两个月的时间,凤白梅知道那个真相,已经足足有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来,她在公主府杀义达,翠屏诛万俊,一如既往骁勇向前,替他去战斗。
君王想起,寒铁衣初回矿脉图时,她坐在旁边,旁若无人地吃着糕点。那时他瞧着,竟觉她有了些女儿家的模样,以为她但真爱上了寒铁衣。
却忽略了,当时她拒绝了寒铁衣的求娶。
一桩板上钉钉的事,婚礼迟早要办的,前番两次她都未曾拒绝,为何单单那一次她拒了?
“朕曾同寒铁衣说过,你知晓真相之时,便是受死之日。”
天子一怒,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杀机毕显。
死亡威胁不到凤家将军,而这样的眼神,也不会令镇魂主帅胆怯半分。
她挂上面具般的浅笑。
“君要臣死,臣唯有引颈就戮。”她讽刺道,“皇上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微顿,她又笑说:“或许可以再等等……廉亲王妃即将入宫,那时皇上再杀我,嫁祸给她,如此一来,文武官员必定以皇上马首是瞻,空前团结。您与廉亲王这场博弈中,也能有些胜算。”
她这幅轻慢的态度,引得君王怒火更盛,“凤白梅,你但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即便朕手中无权,要杀你,也比捏死只蚂蚁轻松!”
凤白梅看着他,目带怜悯,“看着皇上如今这样,我甚至可以想象,文康武宪皇帝、廉亲王、怀阳侯……当年,他们一面与凤家上演着君臣两不疑,一面却在盘算着,如何削减凤家兵权,如何挑拨凤、武两家关系……”
“就像皇上如今,一面答应替落魂关昭雪,逼我为您对付廉亲王。一面,却派寒铁衣监视我,在我头上悬把刀。”
“一开始,朕并不知道……”君王疾声为自己辩解,话说一半却失了音。
“是啊,一开始皇上并不知道,落魂关的主谋,会是您可亲可敬的君父……您若知晓,岂敢再用我?只怕都不用等落魂关歇战,我便要交出镇魂帅印了。”
红衣女子慢声细语,字字含讽带刺,精准地扎在君王心上那一片阴沉的角落里。
她说到这里,没再继续。
人在盛怒之时,是很容易失去理智的,但皇帝被她激到如此地步,也不过嘴上说着要杀她,未曾喊人把事闹大。
说明他还有些理智,更加说明,他舍不得杀她。
用她对付廉亲王,他需要时刻警惕她反水,可若杀了她,很难找到这么一颗棋子。朝堂上的格局,又将是一家独大。
她这是以命做筹码的一场豪赌,赌赢了,悬在她和寒铁衣头上的那把刀,会稍稍松懈,君臣关系可以缓解。
赌输了,她和皇帝之间,谁也不会赢。
她相信皇帝整肃朝纲的决心,也相信,对于隆庆皇帝犯下的过错,这位九五之尊的心里,对凤家,是怀有歉疚的。
稍稍冷静之后,李泽眸中戾气锐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深沉。
能掌五年镇魂帅印的人,不可能是个莽妇。
明知君主忌惮,她还上赶着递上除她的理由,除非她不想活了。她若不想活,九年前便不会去京畿营。
她在搏……可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是看他与皇叔这场博弈中占了下风,打定主意他不舍得扔掉这颗棋子?还是有别的原因?
是武烟?还是凤臻?亦或者,因为寒二?
君王端起置了良久的茶盏,低眉抿茶,万般揣测思量。
她真的,会为了寒铁衣,把藏了两个月的把柄,抖出来吗?
猜不真,他索性直接问:“你说这样多,是求生还是求死?”
凤白梅嗤笑道:“求死何其简单?找棵歪脖子树往上头一吊,一了百了。”
李泽道:“可你不说,能活的更好。”
“皇上不肯放权,我这一路行来,全靠天机阁庇护。”凤白梅面上坦然,“皇上无法信任天机阁,甚至还会因为猜忌,悄悄抹杀了我。”
这却是实话。
李泽却又问:“只是这个原因?只是为了你自己?”
凤白梅略一沉吟,低眉道:“寒铁衣虽奉皇命行事,却为我做了许多皇命之外的事。我非草木,又怎体会不到他待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