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都是会做戏的人

    凤白梅入紫云殿，皇后与景嫔正坐在榻上对账簿，隔间里还有几位女官，算盘拨的“啪啪”作响。

    待她见了礼，皇后便令人搬来暖凳放在榻边，让她坐下说话。

    凤白梅将想见廉亲王妃的事提起，皇后也不多问，令人去王府传话。

    三人正说闲话，皇帝打外头来，本就阴沉着脸，进殿见凤白梅在，更是显露满眼戾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白梅跟着见了礼，方说：“小女想替长嫂除去节妇之名。”

    李泽正往榻上坐去，闻言一愣，随后冷笑连连，“朕今天刚丢了一个提刑副司，还差点丢了天机阁主，你竟还一门心思想着个深闺妇人！”

    长眉一蹙，凤白梅也冷了脸，“皇上口中的深闺妇人，当年护了小女的命，也护住了凤家唯一的血脉。”

    皇后亲自捧了茶奉上，却被皇帝别开。

    君王静静地看着红装女子，瞧着她不仅肤色明亮了，脸颊似乎也丰腴了些。头发没有束起，用白玉簪挽了发髻，散在瘦削的肩背上。

    单从外形上来看，谁会把她与镇魂主帅联系在一起？

    “凤白梅，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朕什么？”

    凤白梅道：“兵法云：敌进我退……”

    “这里不是落魂关，你也不是镇魂主帅！”皇帝怒不可遏地截断她的话，“这里是朝堂，朕若退一步，那些人会立刻倒戈，多年谋划功亏一篑！”

    凤白梅仍旧淡淡地说：“围魏救赵，未尝不可。”

    皇帝问：“什么意思？”

    凤白梅仍旧淡淡地道：“二公子与小女商议过，此番外界流言，提了近月来发生的大事，却不曾提及马登道一事，或许他们忌惮此事。马登道毕竟是廉亲王妃的亲弟弟，为护马家血脉，王妃或许会尽力一试。”

    马瑶与马祝之事，皇帝早已听说，又了解廉亲王妃，细细一想，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计策。

    他面色稍缓，却还冷着脸，“到底是镇魂帅，便是天机阁主到你身边，也成了你的兵。”

    凤白梅不知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外头流言纷纷，尽是天机阁办的辛密事，焉知其中不会有寒铁衣隐瞒之事？

    看皇帝如此愤怒，定是知晓寒铁衣瞒他之事，只是不知，他知道了哪些？

    皇帝没有诘问她，他所知道的秘密，应该同她的关系不大。

    可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日积月累，有多少信任经得起考验？

    更何况是君臣之间？

    “皇上既要我与廉亲王斗，又不敢放权于我；既要寒铁衣来监视我，又无法信任他；既要醇郡王辅佐，又时刻担心他步廉亲王的后尘……”

    凤白梅讥讽道：“反观廉亲王那边，何怀璧到死没敢咬他一口；马登道被囚禁之间，还在为权晟证清白；而权励更是他座前先锋，所向披靡。”

    “两军对垒，敌人杀过来，一时之间是杀不死的，只要同心协力，便有力挽狂澜之机。可若自己窝里反起来，一把火烧了粮草，烧光了战意，都不用敌人冲过来就败了。”

    她的意思李泽是懂的。

    他也想试着相信，可寒铁衣一次次的隐瞒，已经磨光了他们之间仅存的情谊。他要如何相信，真到了不得已那一刻，昔日好友还会站在自己身边？

    而眼前这个人，身上背负着落魂关公案，她能一直保持理智，每一次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江山社稷之安稳压在她身上，她真的能扛起来吗？

    皇后已经领着所有人退下，整个大殿，只剩下熏笼里的炭火“噼啪”声响，间或掺杂着寒风拍窗之声。

    凤白梅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榻椅上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世间再无任何一件衣服比它尊贵。可穿着它的九五之尊，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十月初六，小女曾离开洛阳，去见了柳生旭。”凤白梅将身子站的笔直，声音阴沉，神情冷漠，“他为我解开了多年来的疑惑。”

    “为何当年落魂关败的那样惨；为何黑火雷的事朝廷一直查不出；为何醇郡王夜盗公主府……为何皇上如此忌惮我。”

    “皇上瞒着寒铁衣，寒铁衣瞒着我，而我……”

    话到这里，凤白梅露了一抹嘲讽的笑，“而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假装君臣同心，夫妻同德……古往今来，那些君臣不相疑的美谈佳话里，藏了多少欺骗？”

    “都是会做戏的人，图穷匕见，对谁有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