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事（二十八）
两个人到了食堂，华京的食堂在高校圈子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吃的，从南方到北方，从甜口到咸口应有尽有，整个空气里都是美食的香味。
姜子奇选了一份牛肉饭，林向致选了一份米线。
吃饭的时候姜子奇拿出手机来给两个人的碗拍了一张照，说要发给他妈看看，林向致加了他的微信，把照片要过来了，发给了姜曙。
想了想，在输入栏里输入“在和舍友吃饭了，想你”，发送。
姜曙收拾东西的进度已经到了尾声，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查看。
看见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再次被逼了出来。
她走到卧室里拍了一张电脑的照片回给他。
“在工作。”
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到走的时候她迟疑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挣扎，她决定再留一天。
反正林向致也不会回来，就留一天。她贪心地想要再在这个城市呆两天，在这个有他的城市待两天。
她低着头坐在已经收拾好的箱子上，沉默半晌，抬头看向林向致的房间，那里有一束光打在地上，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散。
晚上的时候林向致刚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地给姜曙打视频，却被她挂掉了。
接着一条信息跳出来，
“手机摄像头今天回来的时候摔坏了。”
姜曙发完这条信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现在撒个谎都不用打草稿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那打电话可以吗？”
她都可以想象屏幕那头的他心情有多么忐忑。
林向致这边还没有等到回复消息，心里七上八下的，握着手机的手一刻也不敢松。
姜曙的电话铃声和另外两个舍友的推门声是一起响起的，他先接了电话又朝着门口看过去。
“喂？姐姐。”
另外两个舍友也听到了他在打电话，进来后也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向致回过身来专心接电话，却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迟迟没有给他回复。
“姐姐？”他又尝试着叫了一声。
姜曙正忙着营造出一种自己正在做饭的假象，为了不让他听见她语气里的不对劲，等抽油烟机的声音响起后她才敢出声。
“喂？我在做饭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林向致悬起来的心稳稳落地，低下头抿着嘴轻笑，“没说什么，你今天晚上做的什么？”
姜曙看着空无一物的锅里，声音还是半哑着，“没做什么，炒了一个茄子。”
林向致还是感觉出来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感冒了吗？”
她没想到居然这样他都能听出来，赶紧把锅打开，倒油，然后倒了一碗水进去。
“刺啦”的声音瞬间响起，林向致都被震了一下。
“没事儿，炒菜的时候油烟有点大，再加上刚才切了辣椒，可能被呛到了。”
林向致的手无意识地摆弄着桌子上的文件夹，“好，那姐姐你小心一点，别烫到。”
“好。”都被辣出眼泪了。
两个人听着轰隆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林向致闷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姐姐，我想回家了，想吃你做的饭。”
“你别！”他这一句话给姜曙惊出了一身冷汗，“别回来！多大人了，出去上个大学还想家，你给我老实的在学校呆着，要是敢回来的话我就，我就把你关在外面饿死你，听见了吗？！”
“知道了，我等周末再回去。”她说的话他都听。
姜曙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把火关了换了个话题
“舍友都在吗？怎么样？相处的好吗？”
“都在，都挺好。”
“那就好。”她没话跟他聊了。
“就这样吧，我的饭要做好了，先吃饭吧，明天第一天上课是吧？”
林向致一边点头一边说，“是。”
“加油。”
“嗯。”
电话就这样结束了，姜曙也能在心里安慰一下自己。
如果自己不走的话，两个人的对话会一直是这样，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能聊着聊着就腻了。她不喜欢出去，身边也没什么人说话，但林向致不一样，他这么优秀，会在学校里有很多朋友，可能还会有很优秀的女性朋友，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会让两个人越走越远。
她太了解自己了，如果到时候等她全身心交付出去但林向致不喜欢她了的时候她会疯掉的，再被抛弃一次的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受一次了。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姜曙的心渐渐回正，拿出手机来定了后天的车票。
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林向致发来的两张图片，一张是日出的图片，橙红色的太阳耀阳而热烈，像是少年人的心意；一张像是课表，应该是他的课表。
她昨晚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就会被无缘无故地惊醒，一直到天亮也没睡个踏实的好觉，所以早上起来觉得哪里都疼。
看看时间，现在应该是他上第一节课的时间。
姜曙换掉睡衣，特意打扮了一下，去了华京。
课表上显示他的第一节课是在第一教学楼b区217上的，她一路打听才找到了这个教室。
她远远地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等着铃声响起。
铃声响起后门口的学生开始往外出，姜曙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林向致。
他背着书包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还有一个女同学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点点头回应。
下了课的走廊里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夏风吹起男孩的衬衫一角，吹起女孩的百褶裙，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姜曙跟在林向致的身后，看着他们到了另一个教室。她趴倒教室窗边，看到林向致坐在了第三排的位置，后面几排的女同学凑在一起正指着他说话，前面几排的女同学也有悄悄回头的，但他全都视而不见。
又是一节课结束，她跟着他去食堂，看见他对木耳里的胡萝卜皱起眉头。又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最后和舍友一起回到宿舍。
公寓楼的那棵大树浓密的枝叶刚好可以挡住她的视线，也可以挡住楼上的人看下来的视线。即使她看不见，也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
他现在在干嘛呢？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他发来的一张图片，拍的是此时此刻窗外的景色。
画面因为一棵树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下半部分的树木绿得惹眼，上半部分的天空和行人又显得清新温暖。
姜曙可以从这张图片上找到她大概站在什么位置，这张照片里虽然没有她，但是她确实在。
她回：“好看。”
他回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和一个抱抱。
她还真挺想抱抱他的，但没有机会了。
风吹动树叶，仔细听里面还夹杂着眼泪滑过脸旁滴在屏幕上的声音。
姜曙走了，把在那个新家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临走之前给房东打了电话。
当初林向致的那笔房租是那对小情侣付的，后来她问过了，他把在城南的另一所房子租给他们了，她还说他傻。因为没有满一年，所以那笔房租还剩下不少，这笔钱差不多可以给现在徐城的房子续租三个月。如果到时候林向致在学校里住的不习惯，可以回来住一下。
她把属于自己的那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钥匙“当啷”落下，两个人这个夏天的故事也就到这里了。
她坐上车的第一时间没有删掉林向致的微信，这种事情不能慢慢来，要一个时间，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做了，干净利索。
手机又响了，这次没有照片。聊天框里是一句用双引号括起来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喜欢你，但我吃饭的时候在想这些菜你会不会喜欢吃，走在路上的时候会想你要是在的话一定会觉得路边的花很好看，躺在床上的时候在想你会不会也在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手机又一震，简单的三个字，“我想你“。
她回：“知道了。”
林向致接到回复后有一瞬间的失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慢慢来。
身后的姜子奇拿着一包薯片从他身后站着，对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脸看戏的表情。
“怎么了？被心上人伤心了？”
林向致这两天发现姜子奇和张洋是同一种人，所以相处起来也松快了不少。
“没有，”他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书，“他们俩人呢？”
“去图书馆了。”
宿舍里其他的两个舍友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所以要更熟络一点，而且他们也不太爱说话，所以林向致除了知道他们一个叫王霄，一个叫徐一磊以外也没别的了。
“怎么？你也要去图书馆吗？”姜子奇嘴里塞着薯片含糊不清地问道。
林向致摇摇头，“不了，我上去睡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晚上总是睡不踏实，也不做噩梦，就是总是醒过来。
窗外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骤然阴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就起了风。
姜子奇正仰着头往嘴里倒薯片的残渣，看见外面这样说，“那我也上去睡一会儿，这天气应该是马上要下雨了，太适合睡觉了。”
林向致定定地望着窗外，下雨了，不知道姐姐在干嘛，不知道青宁有没有下雨，三花的窝还好不好。
姜曙刚坐上车大雨就泼了下来，砸的她身边的窗户啪啪响，一声一声地好像要砸进她的心里。
原本清晰的视线因为水珠的滚动变得模糊起来，车开动了，她打开手机，把两个人之间所有的联系都隔断，手机卡取出来，手足无措地扔进了包里。
可能用不了多久林向致就会发现她走了，可能是几个小时后，也可能是下一秒。
她自私地结束了这段还未开始的感情。
她咬着食指的关节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眼泪比外面的雨落的还要急。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狗血的小说桥段居然真的会发生在现实中，这是一种用任何文字都描写不出来的疼。
嘴里渐渐尝到了血腥味，混和着眼泪的咸，姜曙永远都会记住这种味道这种疼。
按照接下来发展，林向致应该会恨她吧。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