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四）
等她走了，林向致把最后一个饺子吃了，打车回家。
明天就不会被欺负了，但是不是也不会再见到姜曙了。
下车的时候看见了一家布艺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推门进去了，
姜曙回到了家，大象依然等在门口。
她语气很轻，撸了它两把。
“大象，姐姐今天很累，想先去睡觉了，不抱你了好不好？”
大象乖巧地“喵”了一声，大尾巴朝她腿上扫了两下，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小窝。
姜曙躺在懒人沙发上望着窗外，不明白自己心里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
明明自己刚做了一件好事儿啊。
一抬头，今天天上少见地有两颗星星。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林向致，她好像只真正见过一次他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但是今天的星星可能明天就看不见了，她和林向致应该也不会再见了吧。
又是一周，林向致终于接到了回复电话。
挂了电话他泡面都来不及吃，直接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他的班主任已经在等他了。
“我已经接到了你爸爸打来的电话，已经给你办好了手续，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了。”
班主任刚才接到了林爸爸打来的电话，说林向致要休学半年。他也没问为什么，毕竟他这样的家世也不是真的需要用高考改变命运。
“谢谢老师。”
林向致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所有的课程他都已经学完了，所以只打算拿些模拟题。
但想了想，课本还有别的用处，所以最后还是都带上了。
休学后的林向致有了时间，所以他每天都在姜曙家旁边晃悠，但一连一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姜曙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儿，她这几天被林向致整的有些不在状态，直接一波卡文。再加上存稿马上就要用完了，所以这几天在家里抓耳挠腮，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吃完了存粮就点外卖，她发誓不把这个坎儿迈过去绝不出家门。
又过了两天后，林向致找遍了这周围所有的早餐店，终于是找到了姜曙曾经带他来过的这家。
以前她说过，这是她家的楼下，所以，她应该就住在这楼上吧。
既然已经缩小了范围，那最后就只能等着了。
早餐店的老板娘也注意到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儿。
“小兄弟，看你的年龄应该不大，你是在这附近上学吗？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林向致应了一声，没有想要回答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阿姨，你记得我吗？我之前来过的。”
老板娘刚才就觉得他熟悉，听他这么问，仔细地想了一下。
“你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穿着校服？和小姜一起来的？”
林向致一听这话兴奋地跳了起来，“对！阿姨你知道姜曙？”
“那怎么不知道，小姜嘛，就住在这楼上，平常经常到我家来吃早餐。”
“你是她……弟弟？”
“不是弟弟！”他第一时间反驳，“朋友。”
“朋友啊，那你今天怎么自己来了？是来找小姜的吗？”
“是。”
老板娘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中午了，也不知道她醒没醒，这孩子的时间完全是颠倒过来的。你真的要劝劝她了，不能那么熬夜了。”
林向致听了回想了一下，确实，好像每次见到姜曙，她都有很重的黑眼圈。
“她经常熬夜吗？”
“可不是吗？我这早餐店天天早上四点就要开门做生意，她有段时间天天那个点儿来，身体怎么受的住啊！我们老家有个小伙子就是……”
林向致出声打断了她，“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老伴娘仰头指着二楼，“你看看，有一个窗户上是不是趴着一只猫？那就是她家。”
他抬头看，倒是没有看到猫，只看到了窗户上扭着一根粗粗的“绳子”。
“谢谢阿姨！”
林向致总算是找到了，拎着书包就朝上跑。
和他一起上去的还有一位外卖小哥，两人在同一楼层同一户门前停下了。
“你是这家的吗？”外卖小哥问。
“是，姓姜是嘛？”
“对。”外卖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把餐塞进了他手里。
林向致握紧外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然后干什么呢？
刚才听老板娘说完后一时激动就冲了上来，现在突然冷静下来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应该会很奇怪吧。
他想了想，把外套脱了下来，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完全暴露出来。
苦肉计。
没过一会儿，应该是外卖小哥点了送达，所以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门突然打开，姜曙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惊讶道：
“林向致？你怎么在这儿？”
林向致呆呆地出声，“我……来找你，顺便带来了你的外卖。”
姜曙觉得这两件事好像没什么必要的联系。
“……你先进来吧。”
林向致刚一进来就有一个黑色的东西蹿到了他的脚边。
原来刚才看到的是这只猫的尾巴。
它不怕人，一直围着他转个不停。
“大象！不要吓到客人。”
姜曙接过外卖，走向沙发，“它没见过外人，所以可能比较新奇，没有吓到你吧？”
“怎么会，”林向致蹲下来伸出手，大象顺着他的胳膊爬进了他的怀里，“它好可爱。”
大象像是听懂了一样，仰着头傲娇地“喵”了一声。
“听明白你夸它了。”
姜曙走进屋里，客厅里的电脑桌上密密麻麻摆着一叠白纸。
她赶紧捡起地上的抱枕和衣服，“家里有点乱，别介意，你坐。”
林向致打量着这个屋子，这里和他预想中的一样，一样的……不修边幅。
第二个卧室里是空的，还通着阳台，阳台也是空的。
姜曙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过饭了，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有人在，直接撕开了外卖袋子。
她还给自己拿了一瓶可乐，“你要吗？”
在她开冰箱门的一瞬间林向致看见里面除了饮料什么都没有。
“不用了。”
这屋子里的家具很简单，但是有很多的玩偶摆件，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特别有生活的气息，和他家里的黑白灰配色完全不一样。
地面上有些乱，但不是垃圾，而是一些猫咪的玩具。
大象也看见了玩具，从他身上蹦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姜曙终于填饱了肚子，她收拾着餐桌，问道：
“你怎么找到这来儿的？是有什么事吗？”
林向致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碰巧路过这里，听楼下的早餐店老板娘说你住在这里，我就找上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姜曙从餐厅出来，“你要提前来一个小时可能会打扰我，但是现在我已经完美完成了我的工作。你……”
她看见了他身上青紫色的伤痕，最明显的就是那个烟疤。
“你回家没有处理这些伤吗？”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找家里的药箱，“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不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还天天的以为自己很厉害的样子，怎么没疼死你呢？”
拎着药箱的她坐在林向致身边，拎着他的领子就拽了过来。
“别动，这淤血不揉开好不了！忍忍，不许躲！”
林向致看着她低头小心处理自己的伤，脸上虽然龇牙咧嘴的，但心里像炸开了烟花一样开心。
他受过很多伤，每一次他都等着那些伤自己慢慢愈合，不会有人去管他疼不疼，后来时间久了，他慢慢也忘记了那些伤，也忘记了那些疼。
“想什么呢？”
姜曙的手上一用力，林向致疼得抖了两抖。
“家里没有药。”
“没有药你不会去买吗？你是没有腿还是没有脚？”
姜曙话都说出口了，才发觉到有些不对。自己跟他非亲非故，只知道名字，勉强算是个朋友，这样说话，好像不太礼貌。
“那个，你，你自己揉揉吧。”她直接把药酒递给他。
林向致从她的手里接过药酒，自己揉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又是一阵安静，姜曙扫视了一圈，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她打破这种尴尬。
视线定在一旁晒太阳的大象身上。
猫到用时方知妙啊！
林向致也感觉到了她的不舒服，于是站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
姜曙放下大象，态度礼貌而疏离，“走了啊，回去慢点。”
他眼里最后一点希望消失了，她真的没打算留自己。
“好。”
林向致下了楼，但是没有离开。
他坐在楼梯上，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这么坐了很久，太阳从他的脚前慢慢移到了眼前的空地上。
就过了很久，他终于站起来拍拍屁股打算走了。
有一对情侣朝这个楼道口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比对着什么。
“是这里吧？”
“一单元二零一，没错，她的出租信息写的就是这里。”
林向致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址脚步一顿，“你们是来租房的吗？”
男生转身回答：“是，怎么了？是你要租房吗？”
女生在一旁疑问，“不是说租房子的是个女生吗？”
林向致赶紧解释道：“是个女生没错，但是有件事能不能帮个忙？”
三个人在楼下一顿密谋后，终于达成了一致，那对小情侣带着任务上了楼。
林向致也有任务，他走了好几条巷子才找到了一家打印店。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房屋租赁的模板？”
“有！要几份儿？”
林向致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要两份儿。”
“行，稍等。”
林向致拿着两份合同在楼下等着，心情有些激动，不停地踱步。
又过了一会儿，那对情侣终于下来了。
“怎么样？”
“她决定租给我们了，所以现在……”
“你们再跟我签一份租赁合同就好了。一年的房租你们已经交过了对吧，按照刚才说的，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看房子，这一年的房租就抵了那座房子的一年租金，合同你们跟他签就行。”
那对情侣神情兴奋，这两个地段的房子可不是一个级别的，能用这个价格租到城南的房子他们可捡到了大便宜。
三个人签了合同，林向致小心地把合同放进书包里，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行李，里面最重的就是那些书，所以收拾行李并不麻烦。
收拾，打车一气呵成，他终于是在天黑之前到了姜曙家的小区。
姜曙刚拖完地，此刻掐着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我真的太棒了，快夸我，大象！”
“……”
“算了，你也说不出来什么人话。”
“叩叩叩~”
她大声应道：“来了！”。
这对小情侣来得还真快，自己刚把家里收拾好他们就来了，还挺及时，她一溜小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林向致。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次，林向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先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我等下要有客人来的！”
搬完东西，他回身把门关上，从包里拿出了合同。
“租你房子的人就是我。”
姜曙看着那合同，上面确确实实写的是林向致的名字。
“你……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向致把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小心观察她的表情。
“我就说他们怎么听到我说租金连价都不还！原来你才是幕后主使？！”
看她的表情不太对，他赶紧解释。
“我只是今天在楼下遇到了他们，不是早有预谋，绝对没有骗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曙的语气严肃，那是一种林向致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情绪。
“你一个上贵族学校，口袋里天天装着几万块的人放着好好的豪宅不住，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
“出去，这个房子我不租了，我自己一个人住可以吧？”
她真的生气了，她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烦躁，指着门口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