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九死寿殿
武帝的寿辰恰恰也在春天。
春游没过去多久，宫廷内又开始为了武帝的寿辰开始了紧张的忙碌。
毫无疑问，此次寿辰的总负责人依然是武帝目前最信任的人——她的侄子，梁王武思。
由于武帝寿辰可谓是一年中皇宫内最重要的庆典，为了做好准备工作，各宫都要抽调人手归梁王统辖。
贤灵宫也不例外，近日，宫内一半的宫女和太监都被抽走筹办寿辰去了。
湘仪也在其中。
贤灵宫此次被抽调的宫女被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布置寿殿。
寿殿乃是寿辰当天，武帝接受儿孙、百官祝寿的地方。
寿殿内需挂瑶池王母画轴，并以金纸剪贴大“寿”字挂于大殿正中，同时还要摆设礼桌，礼桌上陈设寿桃、寿糕、寿面、香花、水果等。地上置红色拜垫，以备后辈行礼。
除此之外，整个寿堂都将用大量华丽的彩绸装饰。
这些彩绸将被盖于殿顶、缠于殿柱、覆于殿墙，把整个寿殿装饰地缤纷绚丽、灿烂辉煌。
湘仪对这些彩绸十分熟悉。
因为这些彩绸全部是由少府监的织染署提供的。
湘仪曾在白府做过织染署的女官，对这类的绫罗绸缎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但，当她触摸到这些彩绸的时候，隐隐觉得这些彩绸的质地与之前有所不同，好像是更轻薄、艳丽了许多。
不过，此时这些已经不是她所管辖的事情了，于是，也没有细想，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置备寿殿的工作中。
由于装饰寿殿工序繁琐、规格极高，寿辰的前一天，置备工作还没有完全完成。
这天，贤灵宫的宫女由湘仪领队，再次前往寿殿做最后的扫尾工作。
可是，临行前，上官却单独把湘仪叫到了她的寝殿中。
湘仪一进殿，上官便走了过来，对她说：
“湘仪娘子，事情紧急，我也不便与你多说，你只需记得，今日，申时三刻，务必从寿殿西北角的门口出来，并沿着宫院内的石屏左侧回廊快速离开。”
“啊……”湘仪听了，脸色大变，“才人，这……这是为何？”
上官摇摇头，道：“这些事，你别多问，照做就好。”
上官一向是和颜悦色，而今日却严肃异常，这让湘仪有了一种极不自然的压抑感。
可，既然上官已经如此吩咐，湘仪自然不能再问。
“是，奴将谨记。”
“记住，不要透露给任何一个人。”上官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湘仪也不敢含糊，郑重地点了点头。
湘仪出来后，便带着贤灵宫的宫女前往了寿殿。
虽然只是扫尾工作了，但由于上官的话，湘仪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其他宫女还不知道此事，整个殿内的工序推进的还比较快，可以确保明天投入使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来到了申时三刻。
湘仪想起了上官告知自己时那郑重其事的样子，便不敢在多做停留。
依命从西北角的殿口出去，转入宫院，看到石屏后，从左侧的廊道快步离开。
她正快步走着，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宫女们刺耳的尖叫呼号之声。
湘仪听了心下大骇，回头一看，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湘仪应该赶快跑。
于是，湘仪头也不回地快速地往宫院外面跑。
一边跑，她一边能听到后面越来越大的呼号惨叫声，湘仪感觉后面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可怕的东西在追逐着她。
终于，湘仪跑出了宫院。
湘仪刚跑出来，只见锦良正好带着一队羽林军赶来。
“湘仪！”锦良发现她后，疾步上去，将她护在了身前，“湘仪，你没事吧？”
“啊，三郎——”湘仪被锦良护着，着才踏实了下来。
随后，湘仪才敢转身一看。
眼前场景顿时把她吓傻在当场。
只见宫院内火光冲天，而寿殿所处的地方，更是成了一片火海……
“这……这……怎么会这样……”
湘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是寿殿失火，湘仪，你快先回贤灵宫，此地也不宜久留。”
锦良说着，安排了两个羽林兵护送湘仪。
安排完毕后，锦良便要带兵扑入火场救火。
此时，锦良在狄公的保举下，成为了右羽林护军，保护内宫是他分内之事。
“三郎，小心！”
湘仪不无担心的提醒道。
锦良回身点头，示意让湘仪放心，随即，带兵往火场腹地飞奔而去。
湘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远处依稀还能传来宫女的惨叫声、呼救声。
这些声音有的听来是如此的熟悉。
湘仪能听出来，有的就是贤灵宫的宫女。
也许，从贤灵宫而来的宫女，除了湘仪，此时，都已命丧火场了。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上官都知道？”
“为什么上官会提醒我，为什么上官只提醒了我？”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别人？为什么不也给她们一条活路？
“……”
这诡异的大火，和这无数的疑问几乎要压垮了湘仪。
带着对锦良的无尽担心，同时又带着无法释怀的疑问，湘仪返回了贤灵宫。
进了宫，湘仪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正殿，上官正端坐于此。
“才人，这是为什么……”
湘仪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上官此时也面色凝重，不复往日的神采。
“湘仪娘子，别问了，这种宫廷祸事，还是悉知得越少越好。”
看着上官的表情，湘仪就明白了，这等宫闱机密，不是自己这种地位的人有资格知道的。
今天能捡回一条命回来，恐怕也要全赖上官的庇护照应。
湘仪郑重地朝上官行了一礼。
“再谢才人救命之恩，若非才人庇护，此时，奴恐怕已然命丧火场。”
上官轻轻摆了摆手，道：
“湘仪娘子，你先下去歇着吧，今天没你的事情了。”
上官显然不愿再和湘仪谈此话题。
半个宫殿的宫女全都死于非命，自己明明提前就知道，却也只能救下了一人，上官此时的心绪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得知。
……
此时的永明宫内，昏暗的烛光下，长安公主与狄公相而坐。
“公主能听见吗？”
狄公正襟危坐，房内依稀能够听到外面的惨叫呼号声。
长安公主悠然啜了一口杯中嫣红的樱桃汁，然后放下杯盏。说：
“看来火势不小啊，白少府这次置办的彩绸，果然易燃。”
“公主，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呀！”
一向老成谋国、沉稳持重的狄公，此时竟然露出了激动之色。
长安公主猛眼看向他，道：
“狄公，你再如此心慈手软，我们可真就要坐以待毙了。
梁王他现在有多得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再不出手，这太子之位还有我们李家人的份吗？”
烛光下，狄公眉头紧皱，面色肃穆：
“公主，梁王工于机巧、行事无节，绝非储君人选，这天下必将还于李家。
只是，公主所为，同样乃阴诈之道，不是法正之选，将来即便事成，也恐有失天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