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进宫
入夜,穆南霜裹了一件厚重的狐领大氅,带着一壶好酒,想同萧清晏一同饮酒庆祝,顺便拿走他日后证身的玉佩。
到了后院,却发现他并不在院中,她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他在拉结朝廷势力的节点,便也没多问。
没了对饮的人,她挥退了随从侍女,在附近的廊下随意坐下。
明月当空,照得公主府一片祥和。
她透过门栏看向远处院落,星星灯火让她突然鼻子一酸。
她想家了。
也不知道那边的家人发现她失踪了会多难过,父亲那么关心她,此刻如果发现她失踪了,一定会着急坏了。
母亲虽然平日里总是唠叨她,惹她烦,但她此刻再想听一句唠叨都成了奢求。
还有她那个便宜哥哥,就比她大了个两岁,却从小就最疼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让着她……
一想到她也许这辈子都回不去那个温暖的家,眼泪就猝不及防的涌出。
她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的打开了手中的酒坛,独自饮了起来。
她在穿越前就很喜欢喝酒,在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喝一点,就能迅速的解压,她很享受那种微醺的快乐。
她的酒量不差,但是她忘记了此刻自己换了个病秧子的身体,还没喝几口,她就开始头晕眼花。
微风吹过,使她醉意又浓了几分,她站起身,只觉脚底发软,踉跄走了两步发觉前面不远处好似站了个人影。
萧清晏身着玄色长袍,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到她在回廊檐下独饮,借着皎洁的月光,就见到长公主倚在柱子上,隐隐传来抽泣声。
她在哭?
长公主深夜独自喝酒就够让他稀奇了,没想到这么冷血的人也会哭?
他轻嗤一声,虽不知她有何伤心事,但还是在心中幸灾乐祸的暗骂了句活该。
虽然她用完美的理由解释了之前为何那样对他,但也掩盖不了她动辄杀人的癖好,即便自己也是这种性子。
原本想绕开,却没想到那长公主突然站起,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穆南霜看到面前飘忽不定的身影,委屈巴巴的语气道:“你别走好不好,南霜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说着,语气中竟又泛上抽泣。
他微愣,下一刻便知道她这是认错人了。
不过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惹得这位心狠凉薄的长公主深夜独自饮酒垂泪。
不等他多想,下一刻,他的腰便被环住。
他身形明显一僵,随后他低声道:“长公主,请您自重。”
听声音,是有些微愠的。
而穆南霜醉的一塌糊涂,自然是什么也没听到,她只觉着自己这几天都好似在做梦,梦醒了就见到了哥哥,所以赶紧上来抱住,生怕他跑了。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小脸还在他胸前蹭了蹭,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这胸肌什么时候有的,练的不错嘛!等我把闺蜜介绍给你……”
萧清晏眉头皱起,想必她将自己认成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于是眉眼染上厌恶,一手拿开她的手,一手推她。
却不想这一推让她身形不稳,直直地往后倒去。
他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这才稳住她的身形。
她看着他,朝他露出一个傻笑,下一刻,又钻进了他的怀中。
一股淡淡的幽兰香传入鼻中,这回她想起的人是母亲。
他修长有力的手突然抚上她的脖颈,一点点渐渐收紧。
脖颈间的触感,让她想起自己难过的时候,母亲就会抚摸她的脖颈,她嘴角向上勾起,软糯的叫了一声:“妈妈。”
脖间的动作僵住。
他虽然不知道这妈妈是何人,但还是被这声音弄得心中莫名地微动。
或许是因为他的许诺,也或许是见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翌日。
这日是十五,因要进宫,她一早就被奴婢叫醒。
不知是不是昨夜饮酒的缘故,此刻坐在床上,她只觉头脑发涨,又疼得厉害,浑身无力,整个人虚的厉害。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没想到这病秧子身体连喝个酒都如此,恐怕日后是喝不成了。
她突然想到昨夜醉后的样子,思及此,她心中一惊,她好像对着萧清晏耍酒疯了?
完了完了,刚在他面前刷的好感,恐怕又荡然无存了!
他会不会又觉着自己是个色鬼,见个男人就往上扑?
一旁叫醒她的小侍女见她脸色忽明忽暗,心里忐忑不安。
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这长公主起床有怪脾气,若稍惹她不快,就会被赐死。叫她起床是一个危险活,就光因叫她起床,而被杖杀的侍女就已不下十个了。
正在她惴惴不安之际,却听长公主问了一句:“昨夜本宫是怎么回来的?”
“回长公主,是长凤送您回来的。”
听此,穆南霜才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他。
她心情好了些,笑意溢于言表,侍女见她这副模样,也放下心来多说了两句:“长公主还是快些起来洗漱吧,您每月十五做的发髻要好长一会儿呢,再晚些该迟了进宫的时候。”
穆南霜这才想起,自己虽然看过小说,知道剧情的走向,但对这些细枝末节还不大了解。
思忖了片刻,她装作无意问道:“你倒是了解本宫,是个细腻的人儿,来再与本宫说说,本宫进宫都有什么习惯?”
小侍女扒拉着手指,如数家珍道:“奴婢没随长公主进过宫,但听长凤姐姐讲过您出门会清空街道两旁的商贩,而且不喜光禄寺准备的吃食,也不用宫中的银筷,进宫会带一双府中的筷子……”
不一会儿,她便将长公主的大致习惯了解了个遍。
巳时初,她便着华服从府上出发了。
她本想按照以往长公主的习惯,除了萧清晏和车夫以外,她只带长凤一个侍女。
马车上,她看向对坐的萧清晏,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他,只见狭长的眸子敛起,长睫映出的阴影洒在眼下,也盖住了一点泪痣,今日他穿了件雪色云纹长衫,倒是称的整个人温润如玉。
倏忽那双眸子打开,二人视线相对,他眼底黑色流动,好似一个漩涡一般看得她心中发慌,于是轻咳一声,装作整暇的样子开口:“青奕,你可了解当下朝廷局势?”
他头一歪,作思索状,片刻后道:“如今摄政王萧弋权倾朝野,唯一能与他作制衡的,只有大理寺卿了。”
他只说了些众所周知的事,却并没有深入讲。
穆南霜闻言微微颔首,原书中确实也是这样的局势,大理寺卿明着是自成一派,可实际上是她的部下。
而那个萧弋,便是萧清晏的复仇对象,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年北平王重病后,萧弋便计划夺嫡,不仅要杀十几岁出头的他,还杀了他的两个血亲,只是他命大活了下来。
十几岁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些,自己仅仅是想象一下父母去世的场景,就会忍不住流泪,更何况他是一夜经历巨大变故。
她突然心疼的叹息一声,自己还是对他好点吧,不然这人的命就太悲惨了些。
萧清晏见她面色阴晴不定,又时而叹息的样子,突然想到昨夜她黯然伤神的模样。
不同以往狠厉刻薄,可她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装的,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闻言摇摇头,垂眸道:“本宫想到了前些日子出门,见到城外有很多流离失所的孩子,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本宫此时突然想起,实在叫人心中堵得慌。青奕,待会儿回府后,你派些人去给城外那些人发放些粮食吧。”
萧清晏心中微动,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几分复杂。
或许,她以前真的是在考验自己?
阿岚:【好高感度+20,总积分0,请主人再接再厉。】
穆南霜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穆南霜下了车,就有宫中准备的步辇等着她。
她本想带他进宫,此刻有了新任务,于是回头吩咐,“青奕,你先回去将本宫吩咐的事办了,两个时辰后赶回来。”
随后,她上了步辇,也不知是这几个人抬得不好,还是她宿醉的缘故,她被这摇摇晃晃的步辇晃得胃里一阵阵翻腾,头也更迷糊了,明明身上穿了五六层厚重的礼服,可此刻风一吹还是叫她浑身发寒。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刚从步辇上下来,就见到旁边不远处立了一个人,面若冠玉,长相有些阴柔,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身着暗红色官服,一直看着她这个方向。
她眉头微微蹙起。
此人是认得自己?
正思索着,就见他走了过来,并没有冲她行礼,反而语气不善道:“今日陛下有要事相商,还望长公主莫要提些不相关的要求,扰乱朝纲。”
这一番言论说得她云里雾里,随即抬头乜了他一眼,正思索他是何人时,便听不远处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别大人,长公主身子弱,二位有何事不如进去再说。”
他冷哼一声,甩甩袖子先她而去。
她这才想起了,这人就是别傅,国公之子,年刚过弱冠,便升任了大理寺少卿。
长公主自小与他相识,更是心悦于他,常在朝廷上骚扰他,而此人却对她嗤之以鼻,虽然两人是同一派的,却对她也总是横眉冷对。
一旁的长凤见她面色不大好,于是开口安慰道:“这别大人向来如此桀骜惯了,长公主还请莫要伤心。”
穆南霜不以为意的抬了抬手,随后也进了大殿。
被引坐在主位的右侧,可见在皇帝眼中,长公主的地位如何。
她看向自己对面的位置,一个青年男人朝她拱了拱手,动作丝毫没有敬意。
穆南霜见他亲王服制,便知此人就是处处与长公主作对的摄政王。
她对他微微颔首,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一盏茶的工夫,殿中响起小太监清脆的声音,刚刚还人声嘈杂的殿中,换成了起身迎拜的声音。
这是皇帝到了。
她刚要起身,长凤便在一旁笑着提醒道:“您身体不好,陛下对你免去了这些繁文缛节,不用参拜。”
她点点头又坐了回去,出于好奇,她视线朝后门看去,想见见自己这位弟弟是什么模样。
只见一位身着暗色龙袍的少年缓缓走出,他头顶珠冕,容貌被珠子挡住些许,可穆南霜还是看清了那副面孔。
十五岁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经能看出几分棱角,有着和她相同的杏眸,但与她不同的是这双眸中满是单纯。
就这样一张脸,竟和她穿越前的哥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她险些呼出声来。
她想去问问他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可对上那双眸子,她便知道此人不是。
哥哥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待到小皇帝落座,众人起身后,他道:“朕在这日叫集众爱卿,是有要事相商。想必你们也知道了边陲与北戎剑拔弩张,北戎蛮人善战,可如今大梁缺良兵上将,众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说是问众爱卿,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往自己这看。
她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