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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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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深不见底的黝黑瞳仁里,分明透出的是一阵彻骨寒意。

    可他正正对上她双眸时,浓密的长睫只轻轻一颤,那阵寒意便倏尔消逝不见,眼里惟见波光潋滟。

    曹芷柚恍惚须臾,以为自己看错了,忙眯了眯眼,又靠近了一步仔细瞧那双眼睛。

    男子身前的那道影子,再次随着她靠近,悄然地,进一步攀上她的腰间幢幢,不过一息,又如退潮一般,落回了原处。

    “是。姓段名听闲,虞北贤王。”段听闲垂目,礼数周全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沉有力,夹着一丝哑意的声音,一下唤回曹芷柚的神智。

    曹芷柚瞥了眼他的祥云皂靴,恍悟自己莽撞了,连忙启唇:

    “我是······”

    “公主。”段听闲却一下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方才听见罗公公喊了一声公主。”

    他又朝后看了一圈,转回身面色沉沉道:“他们随我赶了十日的路程,几度不眠不休,今日过了礼宾,更是累极,大家都盼着能歇一阵,还望公主放行。”

    放行?这贤王分明将她视作拦路的了。曹芷柚慌忙解释:

    “我不是来拦你们路的!我只是···我只是···”总不能说她只是好奇他长什么样,想走近看看。

    可目下她只看到段听闲一副横眉冷对,淡漠疏离的样子,她一下子恼了,又想不到什么适宜的说辞,便双手叉上了腰,上前一步:

    “反正我不是拦路的。”

    这时,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拦入两人之间,正是来自先前催促罗公公前行的那个侍卫的。他护主心切,单刀直入:“公主,得罪了。还请离我主子远一点。”

    曹芷柚瞪起一双杏目,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那侍卫。

    娇宠之下长大的她,素来受的是周遭人的甜言蜜语,何时被人这般冷待过。

    兼之不久前虞贵人的乌龙还有罗公公因着这个质子对她不得不推脱的事也重新冒进了脑袋,本就不虞的心情又沉了沉。

    她瞬间恼得脸颊鼓鼓,掩在衫衣领口处的玉肌,一下子红透了。须臾,这红色便攀上细颈,直逼两腮,捣向饱满的耳珠。

    “过分!过分!”

    罗公公闻着声,已是哎呦哎呦地奔过来,他从未见过曹芷柚这般架势,一脸错愕。

    他急忙出声打了下圆场,带着两人说清了前后缘由。而后看还有外邦人在,连忙凑到仍是“红彤彤”的曹芷柚身边,哄劝道:

    “殿下切莫着急上火,若是贤王无意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到底贤王初到,而且年纪尚轻,才逾舞象不懂事,说出的话难免不成熟,您听听就过去,啊?”

    才逾舞象?

    曹芷柚稍稍恢复了冷静,紧着问:“十六?”

    罗义领会:“对对,贤王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比殿下您还小一岁。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才弱冠,他啊,到底还小。”

    曹芷柚听着罗义这么说,不免又重新端详起对面的段听闲。

    浓浓剑眉入鬓,高挺鼻梁如峰,饱满的唇轻轻抿出一条蜿蜒的弧线,整一张如美玉雕琢的面容。而他脸部的轮廓走线干净利落,却又不像她的哥哥们那般锋利,还稍稍带着点圆润柔和。

    确是一副少年之姿,清隽白净,并非宫女所谓的虞北的威武相,却如出鞘的利刃,同样直逼进人的眼睛。

    大抵就是段听闲看过来的那第一眼过于逼人,让她恍了神,先前她竟是丝毫不察他的少年气。

    少女的眼眸被朦朦胧胧的水汽袅绕,乌漉漉地,肆意流转在少年周身。

    段听闲被打量得窘迫,不慎呛咳了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连着咳了好一阵,咳得侍卫脸都揪在了一起。

    “罗公公,既然是误会,这还能不能走了?我家主子身子耗不起啊。”

    “能!当然能!”

    不待罗义回应,曹芷柚已是先声夺人,朝着行队喊出清丽一声,旋即扯起一抹灿笑。

    她挪着极碎的步子接近段听闲,一面走一面说:

    “不过,我听罗公公说你刚满十六,正好比我要小上一岁,所以······”

    乌发上的珠翠轻轻摇晃生辉,叮铃叮铃的声音清脆悦耳。可待她将周身笼进段听闲的影子里,仰起头看着他时,出口的话却让人吃了一惊:

    “所以···你能否叫我一声姐姐?我还能将我的珠帘步舆和宫人借给你呢,又快又舒服,如何?”

    曹芷柚脑袋里冒出这个主意的时候,甚是得意。

    她本无意与虞北行队纠缠,可事情不知怎地发展到两方僵持的地步,这贤王也不知好声好意,上来便叫她难堪,也不懂得给她台阶下。

    而她堂堂公主,又怎能拉下脸退让呢。

    如今倒是好了,贤王竟是比她小,一声姐姐可令他认清眼前人,她再补偿他目下需要的便利正正两清。

    况且,今日没等到十七殿下,意外捞个天降亲王弟弟换声姐姐听好像挺不错。

    曹芷柚一脸美滋滋地等着那声姐姐。

    侍卫却抢先面红耳赤地对着段听闲出声:“主子,这不能随意叫啊!”

    曹芷柚闻言蹙眉睇了眼碍事的侍卫,却听得一语不发的段听闲出声打断了侍卫:“阿起,不得无礼。”

    “可是···”

    “阿起,你今日话实在有些多了。”温声中是不怒而威。

    段听闲正身,似是做了什么极其重要的决定,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眼睫看向曹芷柚。

    “方才是我们误会冲撞公主在先,如今公主不计较,更是一片好意。这声···听闲自愿叫得。”

    曹芷柚两条秀眉须臾扬了起来,双眸晶亮亮地盯着段听闲。却,恍惚间,在他看过来的目光中再度瞧见一闪而过的寒意。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垂下了双目,拱手。

    曹芷柚见状顾不得想那么多,忙整了整鬓发,心儿不知为何越跳越快,通身都红透了。

    “···姐···”

    “姐······”

    “·······姐姐。”

    长痛不如短痛,段听闲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姐姐两个字。

    姐姐两个字到底是多么美妙的一个词?

    段听闲的一声姐姐如流水击石,在曹芷柚的心底不断地泛起水花,而后翻卷出大大小小的浮沤,嘭嘭嘭嘭,一个个飞快地炸开,让她兴奋得差点便要呼吸不过来。

    还是周围的宫人出声拉回了正仰着头痴痴盯着段听闲的曹芷柚,她才风风火火地安排起步舆的事。

    不过最后,段听闲没要,周旋一番后,与一批垂首面红的虞北随从疾步离开了。

    谁能知,一声一时兴起、不带感情换来的姐姐,后劲会这般大。

    曹芷柚自听段听闲叫了姐姐之后,一连做了好几夜的香甜梦,梦中那冷冰冰的贤王竟满面带笑,腰间缀着她以前亲自给未来十七殿下留的蓝色小绒球,绕着她姐姐长,姐姐短。

    她每每清早都是笑醒的,竟是不知觉地忘记留意真正十七殿下的动静。

    今日她终于想起这茬,又等不住罗义闲下来找她,便打算借着难得的天晴出去走一圈,向各处的宫人打探打探。

    曹芷柚带着自小贴身伺候的宫女露白,一路于宫中闲逛转圈,这边一招呼,那边一闲谈,收获不少秘闻趣事。

    正当她转角进入一处甬道时,前头宫人的喧哗声断续传入她的耳端。她差露白去瞧瞧到底是何事喧哗。

    谁料露白回来与她禀,喧哗的中心正是贤王身边的那名侍卫,叫吴起。

    他替贤王取药回来时不小心撞到东宫的内侍,两人争执起来,招致宫人围观看热闹。

    替贤王取药?曹芷柚提着裙摆向前走去,辛辣的中草药气味迎面而来,愈发浓烈,令她不由地想起那日车马道上段听闲有些苍白的脸。

    她越走越快,不多时站定于那名东宫内侍的身后,只见地上满是乌漆墨黑的草叶药粉,周围的宫人仿若视而不见,随意地踩在上面。

    那名内侍更是谩骂不停,指着吴侍卫的鼻子,夹带贤王的名讳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竟是为让吴侍卫给他下跪道歉。

    究竟孰是孰非也不必判断了,宫人们这般泼皮行径属实嚣张,欺人太甚。

    曹芷柚看不下去,便上前喝止了那名内侍,紧接着礼仪道德,宫廷规矩,邦交利害一一搬上将一众宫人从头到尾训斥了一番。

    她训得眼眶不禁雾蒙蒙的,喘了口气让他们下去领罚。

    当下甬道便只剩下在地上筛筛捡捡残叶碎渣,一身狼狈的吴起。

    她走向他,俯下身对他说:

    “吴侍卫,快别捡了,我已差人重新替贤王取了药,你带我一起过去吧。”

    帮人帮到底,她怕贤王的人再遇此等刁难,打算送药送到西。

    而且不是说虞北是个顶顶强盛的国家,贤王不可怠慢吗?她也是实在不知一群下人为何敢明目张胆地欺辱贤王的人,污损贤王名头。

    想了想距离上次初见贤王,确实过去有一阵子了。

    她睁着还未完全褪去水雾的杏目,补充道:

    “我···我想见见贤王。”

    吴起因着先前的冲突对曹芷柚多有别扭,但到底还是感激她此次不计前嫌仗义救急,加上自己急着赶回去,拗不过她追着喋喋不休,便应下带她往段听闲的住所去了。

    曹芷柚一路跟着吴起左拐右拐地进了西北侧的楼阁群,最后跨进了偏角处一座挂着“渐暖阁”匾额的庭院。

    “公主,稍候。”吴起转身示意檐廊下的曹芷柚止步,自己回头继续推开了闲间的格扇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曹芷柚便感受到屋内一股经久的潮意随风漫了出来,她不由地走近了些,对里头好奇张望了一下。

    里头的布局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

    “主子,十六公主来了。”

    随吴起一声传报,微透的山石屏风后,曹芷柚朦朦胧胧地瞧见床上的男子撑着身缓缓半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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