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害怕吗？

    太阳落山不久，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车上没有任何郡王府的标志，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马车。司机看起来也是长期赶车的普通车夫而已。

    车夫对我很是恭敬，他从怀中小心翼翼摸出一个玉佩递给我，示意我收下。

    我比对了两块玉佩，一模一样，拼在一起严丝合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院门重新上了锁，我带着楚沅和奶娘坐上了马车。我悄悄问奶娘“院子里的尸体怎么办？”鬼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二十多年来我连看外婆杀鸡都不敢。

    她倒是并不在意，只说“王爷会处理的”。赵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一个奶娘都如此信任他。

    马车经过热闹的市区，向着郊外缓缓而行。我掀开窗帘，偷偷拍了几张街市的照片。可惜啊，我竟不能逛一逛这繁华热闹的汴梁城。

    我妈每到周末就喜欢拖着我逛街，而且她能穿高跟鞋一口气逛一整个下午，不休息不喝水也不喊累。她嘴上说是给我买新衣服，实际上买的全是她喜欢穿的漂亮连衣裙。

    我爸不一样，他喜欢带着我和我妈逛夜市，吃喝玩乐样样都有。他最喜欢吃街尾的那家老字号臭豆腐，说越臭越香。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马车在一个并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门前有一条小溪，岸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周围群山环抱，郁郁葱葱。

    楚沅在奶娘的怀抱中怡然自得，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仿佛对这一切都十分欢喜。

    我是个路痴，从来不认路。这座院子很大，每间房屋长得都差不多。我一个人走大概会迷路。幸好，进入大门后有两个大婶领着我们，在弯弯曲曲的长廊走了好久才来到正厅。

    赵俨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笔直地站在那里，背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他穿的是日常的衣服，藏青色，沉静如水。与第一次见到身穿铠甲的他相比，眼前这个他更加老气横秋。实际上他的年纪并不大，可能也就比我大两三岁。

    他小心地抱了抱楚沅，那姿势就像抱着一个炸弹，四肢很不协调。楚沅看到他，咧开嘴笑个不停。孙沐晚若是看到这一幕，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奶娘向赵俨汇报了下午遇险的事，事无巨细。他并不吃惊，也没有表现出愤怒生气的表情，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多谢你！以后也拜托你了。去休息吧！”我怀疑我听茬了，他居然对一个奶娘说“谢谢”和“拜托”这样的词。古代人的尊卑观念呢？身份之别呢？

    奶娘带着楚沅去睡觉了。大厅只剩下赵俨和我，气氛有些尴尬。

    “楚萤，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和勇敢。”难道不应该先关心我的伤势吗？好歹认识一场，敷衍的关心也应该说两句吧！他这是夸奖我吗？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等等，他叫我楚萤。他终于分清楚了孙沐晚和楚萤。

    “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对吗？”我也毫不含糊地问他。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大概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会很多。你害怕吗？”他反过来问我。

    “纳尼，一次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还会有很多次？我是猫吗？我有九条命吗？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啊，我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我能不怕吗？”我急了，我当然害怕。

    “金刚是什么？”他一脸真诚地问。

    我的天，这个王爷真会抓重点。我说了那么多，重点是我害怕，他居然把重点放在“金刚”两个字上。

    我气鼓鼓地站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别害怕，有我在。”这台词有些耳熟，国产小甜剧里经常出现，的确是一句让人安心的话。好家伙，搁这儿演偶像剧呢？本姑娘下午差点死了，你人呢？

    话虽如此，他能这样说总比不言不语要好得多。说到底，奶娘是他亲自安排在我和楚沅身边的人，勉勉强强也算他在。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说这样的事情以后会很多，说明刺杀以前也出现过。这次不一定是刺杀，绑架也有可能。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将来的每一天都是危险重重。

    “好。”我简短地回答他。

    “你也注意安全，你的处境不比我们好。”末了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聊天，根据我脑海中有限的历史知识，这个男人的命运可能就是个悲剧。

    不是可能，是肯定。

    他走过来，轻手轻脚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在耳边重复了刚才的话——“楚萤，别害怕，有我在。”

    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些天对我来说是焦虑难熬的，这里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世界，远比我想象的危险和艰难。我想念我的学校、同学，想念我的爸妈，想念常去光顾的那家火锅店。

    我有可能回不去了。

    前路如何，我并不清楚。因为未知，所以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