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裴润禾按例把苏云槐送到剧院门口。
苏云槐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她半张脸藏在口罩后面,蹙着眉纠结半天,还是把口罩拉了下来。
“真的看不太出来吗?”她指了指自己下唇上被咬破的地方。
苏云槐今早洗漱刷牙时,分了心,牙刷猛的一拉,带着她的牙齿磕到了下唇。甜腥里呛入薄荷味,她直接被刺激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正巧裴润禾敲门,她把嘴里的泡沫匆匆吐掉,又草草漱了几口水。
开了门后,裴润禾第一眼就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他疑惑道:“哭了?”
那时她被咬破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珠,裴润禾视线也下移,他一挑眉,“我咬的?”
见苏云槐没说话,他一脸了然的点点头,“行,被我咬哭的。”
“……”苏云槐红着脸,梗着脖子,“不是!”
“是我自己咬到的,然后自己又被疼哭的!”
裴润禾弯着唇笑,抬手把她还向外渗的血珠擦去,“苏云槐,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苏云槐警惕的看他一眼。
裴润禾提着早饭进屋,“帮你,”他把话故意停顿在这里,俯身放好早饭。
然后拿过一张湿巾压在她唇上,气定神闲道:“帮你咬破,不仅不会让你哭,也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
不会像现在这样?
昨晚吃糖的画面一闪而过,苏云槐耳朵红到滴血。
偏偏他手还在她的唇上,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
她瞪着眼睛看他。
裴润禾像是没看懂她眼神表达的意思。
他唇角微扬笑得胸有成竹,“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提的。”说着,他用湿巾细细擦过,见没有冒血征兆了才退开让她吃早饭。
苏云槐轻哼一声,擦肩而过时高傲般昂了昂下巴。
裴润禾只觉得她这个样子新鲜,“你还……”
“我怎么了?”苏云槐瞥他一眼。
“没事,”裴润禾帮她解开早餐袋,“还挺可爱。”
苏云槐不理他,只顾吃着早饭。
没吃几口,她就放下筷子。
张嘴的时候牵扯着咬破那处,痛感让她的食欲大大下降。
她手轻碰了碰,然后看着对面的人,可怜巴巴的语气问:“裴润禾,我这里有没有很明显?”
裴润禾看着刚刚像朵娇花绝不低头的某人,只一瞬枯萎就变成焉不拉几的模样,他抿唇,“没有。”
这话并不使人信服,因为他说的时候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
苏云槐幽怨地看他一眼,“我才不信。”
“真的看不太出来。”裴润禾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好像在敛住笑意。
苏云槐就更不会信。
出门后,可能是早上听裴润禾说了几遍的缘故,她总觉得别人看见她唇上这里也会认为是男朋友咬的。
自从上次在电梯里被那个阿姨调侃过后,苏云槐自认为自己是顶不住别人暧昧目光的。
于是,她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但现在要进剧院,无可避免要受人打量。她又忍不住向裴润禾确认是不是真的看不太出来。
裴润禾直接帮她把口罩取了下来,“真的,”他把口罩折好塞进她大衣口袋里。
看她还一脸郁结,裴润禾真诚建议她,“实在不行,就说是我咬的。”
他手轻触那里,“或者你要是觉得心虚,我可以考虑帮你现咬一个。”
指尖顺着漂亮的唇形一厘一厘的划过。
他眸色渐深,薄唇轻启:“对称的话,会不会好看点?”
指尖划至对称位置,并在此滞留。
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路连接成线,火花溅起,忽的烧入皮肤里。
“我不要!”苏云槐羞得一把把他的手拍开。
裴润禾顺势收了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边顺毛边把人揽进怀里:“好好好,不要。”
苏云槐没说话,只撇着嘴趴在他怀里。
安安静静抱了她几分钟后,裴润禾才敢开口:“真的看不太出来,”
他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语速放慢,无比认真道:“相信我。”
苏云槐乖乖点头,嘟囔说:“没有不相信你。”
裴润禾无声笑了笑,“去上班吧,下班等我来接你。”
“那,”苏云槐朝他挥了挥手,“我走了。”
—
苏云槐进了剧院,穿过走廊连着的服装室时,她远远看见走廊尽头那间门外像是围了不少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苏云槐低头翻着包找服装室钥匙。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生,她掏出钥匙的同时转头看了一眼。
眼熟但不知道名字。
南许剧院里的同事。
门被打开,苏云槐侧身让女生先进去,她走在后面,坐到自己的化妆台前。
坐下放好包后,刚随她一起站在门口的女生却突然从对面的化妆镜探身过来。
苏云槐不漏痕迹的朝后坐了坐。
女生似是在犹豫不决,然后小声说:“云槐姐,你刚刚没有看见走廊里的动静吗?”
听见这声称呼,苏云槐微微挑眉,友好地朝她笑了笑,“没太注意。”
“啊?”女生皱起眉头,有些担心道:“云槐姐,我听说和你有关系。江月她…”
与此同时。
服装室半掩上的门被人猛的推开,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彰显着来人心情不畅。
女生朝门处看了一眼,立马止住了话,身子收了回去坐好。
苏云槐转头看过去,清冷寡淡的目光落在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江月身上。
江月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唇角破了皮,样子很难看。尤其右脸颊红肿,上面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她拽着苏云槐的手腕,双眸阴鸷得盯着她,“是不是你干的?”
苏云槐被她拉扯着站起身来,眉头微微皱了皱,猛然抽回手,“要疯出去疯。”
江月整张脸都阴沉得可怕,她笑了起来,重复着:“我疯?”她用手指了指自己。
苏云槐不冷不淡的看着她。
江月却突然把手指向她,“苏云槐,是你干的吧?”她音量陡然提高起来,“是不是?!”
“那晚酒店,那张照片只能是你拍的!”她越说越激动,“苏云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得罪你了?”
身后一圈的围观者不敢进来,就远远的站在门口看。
苏云槐淡淡地扫视他们一眼,开口时语气冷了不少,“江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能说,我对你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
她转过身想坐下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你找错人了。”
江月却拦着她的动作,不依不挠盛气凌人道:“不是你?!怎么不是你?!”
她大着声音:“苏云槐,你装什么清高好人?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吗?那晚你身边不是也有一个男人吗?!”
“你什么意思?”
江月听见她这句话先入为主的以为自己说对了,“怎么?被戳破了?”她面上阴郁的可怕,“觉得难堪?”
江月突然扬起手,“那你怎么没想想我?!”
苏云槐瞳孔猛的收缩。
她快速截住了江月的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转而用力给了她一巴掌。
刚好印在她右脸高高肿起的地方。
苏云槐冷着声道:“早就和你说过,管好你自己。少把你脑子里龌龊的思想放在我和我先生身上。”
苏云槐抬头看了看门口围着那些人,又低头笑了笑,“江月,”
她俯低身子和还没有缓过来的江月平视,“你这脸上是被包养你的那位金主打的吗?是我那晚看见的中年男人?”
江月眼珠微动了动。
苏云槐又笑:“不是啊?那就是被他老婆打的?”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在此刻却有掷地有声的效果,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围观的人让出了一条道,有人进来。
苏云槐直起身,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色,“团长好。”
方兰茹刚到剧院就听说服装室这边出了事,她一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领导打了电话给她,说在别人家里闹了笑话,要她抓紧处理。
方兰茹朝苏云槐点点头,然后看向江月,“江月,你跟我过来。”
苏云槐那一巴掌使了狠劲,再加上之前的,江月脑子轰鸣目光呆滞,跟着方兰茹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一下散开。
门内的那个女生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忍不住看向对面正在擦手的人,然后匆匆低下头。
虽说是一个剧院里的同事,但一年多都没有说过两句话。苏云槐从不参与任何工作除外的集体活动,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而苏云槐本身又是一个不易让人忽视的存在。剧院台柱,不仅长得好看,业务能力也强。虽然气质清冷话不多,但是你和她说话,她也礼貌回应。
挑不出错的人就会令人羡慕,羡慕过度了就是嫉妒。
江月就会经常在剧院同事聚会上说苏云槐的坏话,后来也有一些传进苏云槐的耳朵里。
她们都以为苏云槐是新人,不敢对江月说什么。
现在看来,不是不敢,压根就是懒得。一个江月,都不配让人放在心上。
—
苏云槐擦过手,把纸巾抛进垃圾桶里。她看了看时间,然后去换了舞服。
她照常参演今天的工作。
下台的时候,方兰茹也处理完过来找她。
苏云槐四处看了看,服装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浅笑道:“方姨。”
方兰茹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江月的事情闹得太大,对方妻子是个有势力的人。团里也决定辞退她,她那部分的工作会找人临时代替。”
和苏云槐想的一样,那晚她看见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在包养江月。
不过那张照片是男人妻子自己找的私家侦探拍的,江月被打后,不管不顾认为是苏云槐从中作祟。想要找苏云槐要个说法,后来就是早上发生的那些。
方兰茹看着她,笑得清淡,“云槐,你说的那句先生?”
苏云槐大方承认,“方姨,我之前结婚没找到机会和你提。”
“你在国外上学时结的婚吗?”
“不是,回国后。”
方兰茹有些吃惊,“你也回国没多久吧?这婚姻大事,云槐你怎么……?”
苏云槐抿了下唇,“没有随便看待,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
她眨了眨眼,换了话题,“不过方姨,您到的这么早,怎么没进来?”
方兰茹看她一眼,“方姨还能不知道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受了欺负知道当场还回去。”
苏云槐被她夸的一愣。
方兰茹拍了拍她的手,“云槐,这样很好。不要让自己受委屈,欺负不回去的话,方姨会帮你。”
“不对,”方兰茹改口说:“现在云槐有老公了,也用不着方姨喽。”
话题又被绕了回来,苏云槐有些脸红。
桌上手机振动,她忙拿起来看,是裴润禾发给她自己已经到了的信息。
方兰茹也看出来她在这个话题上的害羞。害羞不是坏事,害羞正好证明她过得很好。
“是有人来接你?”方兰茹打趣的目光打量着她。
苏云槐点头。
“那方姨先走了,我那边还有点事。”她说着起身。
苏云槐把她送至门口,侧身回去时,她无意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