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迁徙途中的悲伤
“它们感染病毒了，不能再让它们跟着我们！”
“对，我们不想被感染！”
一听猎犬感染了病毒，大家都害怕起来，除了猎犬主人外，所有人都主张丢下猎犬。
参与打斗的猎犬，一共有20多只，几乎无一幸免。
猎犬的主人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还在抗争着。
其中有个中年男人，蓬头垢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行，我的家人都已经没了，只剩下这3只猎犬为伴，之前那么困难都熬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弃它们？”
地震让他失去了全部家人，如今仅有的3只猎犬还要被丢下，这让他濒临崩溃。
而其他的人，即便不是和猎犬相依为命，也是非常舍不得的。
“对，它们现在根本就没事，为什么不允许它们跟着我们？”
哪怕亲眼看到那些病人的模样，但这些野狼身上的症状并不明显。更何况，猎犬们和野狼才接触片刻，怎么可能这么快感染呢？
反对声明显，但支持声更多。
晏时在和晏怀林确认后，却不愿意妥协，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你们如果想带着自己的猎犬，我不反对，但你们要和队伍保持距离！”
说着，就让队伍重新排好队，然后继续往北走，免得和聚集区的人撞上。
至于这些猎犬的主人，话已至此，就看他们自己的决定了。
被感染猎犬的主人有9位，当大部队开始继续北迁时，他们慌了。
先是破口大骂，然后苦苦哀求。
但很快，在确认大家真的不愿意接纳这些猎犬后，除了最开始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其他人竟都纷纷起身，重新回到他们在队伍中的位置。
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晏时见此，也没有说话。
至于这些人的队友，都用挑剔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他们身上也沾染了病毒。
纷纷扬扬的火山灰下，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3只猎犬，然后默默摘掉围在脸上的兽皮，将头埋在它们温暖的身体里。
男人肩膀不停地颤动着，似乎在哭泣。
千闻跟在后面，本想劝一下，可没想到还没走近，就见男人突然发疯似地咬向猎犬……
随即大笑起来，眼神中透着绝望。
队伍中忽然静默下来，男人的笑声中掺杂着沙哑，在周围一片风啸声中，听上去是那么渗人。
千闻蓦地站住。
迟了……
“汪汪汪！”
浓重的血腥味，让周围被抛弃的猎犬们，也开始发疯似地狂叫起来。
有的猎犬，在看到自己的主人离开后，奋力地追上去。
可紧接着，就传来几声枪响。
猎犬们随之倒下。
“嗷呜……”
它们倒在雪地里，浑身是血，血迹上还沾染着火山灰烬，看上去像是从灰堆里滚出来的一样，唯有那双湿漉漉的大眼，还一眨不眨地看着主人们离开的方向。
从喉咙里发出的最后呜咽，也让人感到分外悲鸣。
“这些动物尸体，还是尽快烧了吧！”
队伍继续往前，晏时等人很快折返回来，用火异能将它们的尸体焚烧。
对于火种商人来说，这并不难做到。
千闻却没有帮忙，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中年男子抱着猎犬的画面。
“这个人……”
她想问，这个人怎么办？
可晏时却催着她先走，“你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还是先回马车里换身衣服吧。”
华启清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曾经的末日世界中，像这样的一幕还少吗？那些精神崩溃的人，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有多少人还能坚持下去？
他本来还以为要再劝，但千闻却先从悲伤中走出来，然后朝他挤出一抹笑容。
“走吧……”
她之所以难受，是因为这样的画面，让她想起那些沉重的过往。
但现在不一样了。
华启清向晏时等人点头示意后，便带着她回到马车边。
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还有落不尽的火山灰，华启清伸手，帮她拂去肩上的灰烬后，心疼地说道:“接下来大概要一直赶路，你就呆在车厢里别出来了，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会一直在外面陪你。”
自
从两人相见后，在她名义上的家人眼皮子底下，一直都规矩行事。
其实对于他来说，能亲眼看到她平安，以解多年相思之苦后，也就放下心来了。
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等……
只要往后余生，她都能在自己的跟前，在他的羽翼下平安无恙。
当然，若是安定下来，他也希望两人更近一步。
这么一想，他那深邃的绿眸中，便如古潭水波澜翻涌，涟漪浪花中泛出灼灼亮光。
千闻本来正要爬上马车，被他这般深情地凝望，顿感背部被燃烧起来了……
“好。”
本来还想出来陪他一起的，也不敢多说话了，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厢。
慌乱中，连自己同手同脚都没发现……
华启清忍不住笑了，那抑制不住的笑声，再次让千闻脸红耳赤，钻进车厢后，就再也不肯露面了。
为了找回面子，她还特意布了精神屏障，让外面的人无法窥探她。
当然，她要换衣服了。
“别想偷看！”
这就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那点精神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不过华启清在“看”到她拿出衣物后，还是绅士地撤走了精神力。
可那双深邃的绿眸，却紧紧盯着拉着帘布的车窗，仿佛能将它灼出一个洞来。
当然，他也知道她在看他，所以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车厢里，千闻当然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浑身紧绷，哪怕确定精神力没有任何波动，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声“流氓”，然后红着脸，只将外面的兽皮大衣换了。
她的衣服有很多，都是之前在泛古大陆时，外婆和舅妈给准备的。
这么一想，她就想起了原身在泛古大陆的亲人，也不知道这场地震火山后，他们如何了？
地震有没有波及他们？泛古大陆的火山爆发了吗？
虽然千闻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希望他们能够躲过灾难。
毕竟，她都能从异世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华启清不知道千闻在想什么，如他先前所言，尽职地守在马车边。他本来是骑犸象的，现在却特意选了和车窗视线齐平的矮马。
这样一来，她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他了。
千闻沉浸地思念了片刻，又花点时间消化了一下悲伤的情绪，这才重振旗鼓，回到现实中。
然而，她刚想看看周边的画面，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被屏蔽了。
往前也是，往后也是。
千闻:“……”
不用问，这绝对是某人的手笔。
不，可能是两个人的手笔。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两股不同的精神力。
千闻一阵无语，干脆歇了心思。
大概是华启清就在她身边，还时不时扣动车窗，用眼神和她交流几句，以至于千闻无暇去寻找晏怀林的踪迹，只知道他大概忙着寻找合适的试药人。筆趣庫
可周围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容乐观了。
火山爆发，让周围的气温急骤升高，厚重的兽皮已经完全穿不住了。
可是几次死里逃生，很多人已经身无长物，就连他们身上的兽皮，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换洗，更别说换上更为轻薄的衣服了。
要知道，寒潮世界的衣服多为兽皮所制，海豹皮等已经算薄的了。
再热的话，就只能穿棉麻布料了。
如今气温飙升至30多度，这在寒潮世界绝无仅有，而布料的价格不菲，并非一般人能穿上。
受条件限制，他们不得不继续裹着兽皮，但身上的汗水和灰烬早已融为一体，仿佛包了一层厚重的泥浆，严重阻碍了他们行动。
有人终于忍不住脱下兽皮大衣，光着膀子，结果又挂了一身水泥。
而水泥脱落的过程，却有些残酷。
被汗水浸泡后的皮肤，如同被盐水盐渍过一般，如今又被火山泥浆这番拉扯，有人因此皮肤红肿，甚至出血、脱落的情况。而不断重新落在上面的火山灰，又加重了这种伤害。
剧痛折磨下，又有人把兽皮重新穿了回去。
结果，情况并未好转……
脚下是融化冰凉的积雪，头顶是热气腾腾的高温，人行在其中，如同冰火两重天。
如
此反复冷热交替，加上融化的冰雪，让空气变得湿热，很多人终于不堪重负地生病了。
其中，感冒者数量最多，他们发烧、头晕昏倒，看起来和聚集区的那些病毒感染者们，症状一般无二。
尤其是，这些感冒者，又将症状传染给他们身边的人。
这在病毒未除的情况下，无异于雪上加霜，很多感冒者被当成了病毒感染者。
尤其是近距离看过那些病人可怖的面容后，如惊弓之鸟的人们，开始发出阵阵尖叫:
“啊，他发烧了……”
“她被感染了，快把他们赶走！”
生死攸关之际，总是最考验人性。
惶恐不安中，哪怕晏怀林宣布他们并非感染病毒，相信的人也不多。
而有的人，明明相信了药师的说辞，却依旧抛弃了生病的家人。因为他们买不起药材，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家人病死在跟前，不如当成病毒感染，好骗过自欺欺人的自己。
本来，晏时还制止了这类行为，也给出了一定帮扶。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物资消耗也越来越大时，他的帮助就显得有些吃力。
更糟糕的是，他们在离开花叶聚集区后，就遇到越来越多的逃难者。
他们大多是从附近的部落或是散居区而来，和他们一样前往北方避难，也有些是原先的花叶聚集区人，只是掉队后，他们又和新的队伍混在一起。
和队伍出现的情况一样，这些逃难者中同样出现了病人。
然而不幸的是，几乎每个队伍里，都有几个被病毒感染的人。
晏怀林发现情况后，晏时就让队伍尽量避开他们。
然而，越往北走，特别是经过刹那部落时，他们终于还是陷入了难民大潮。
晏时带领的队伍数量太过庞大，规模仅次于之前的花叶聚集区，这让已经成功“吸血”一波的人，一下子围拢过来，试图故技重施。
于是，有人借着看病的缘由，故意接近他们；有人假装乞讨，抢走他们的食物；有人制造混乱，企图让他们自顾不暇。
他们得逞了。
这些饿极了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们不光抢夺物质，甚至还想抢夺人、动物等。
这些人不知饿了多久，双目凹陷如骷髅，双手干枯如树枝，却能紧紧抠住他们能抓到的一切东西，死命地往嘴里塞……
千闻甚至看到，人吃人的画面。
只是，那人最终没有下口，只是痛苦哀嚎后，将头埋进了地里。
而部落里的其他人，面对这一幕时，似乎都麻木了。
想活着的人，还在拼死挣扎。
但千闻却发现，那些参与打砸抢的人，在被抓到后，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甚至，他们被抓时，嘴里还啃着抢来的坏肉。
天热了，原本储存的冻肉，早就化成一滩肉水，又在高温下变质腐烂。筆趣庫
但这些人，却大口朵颐着，如同咀嚼山珍海味，哪怕面对枪口都面不改色。
这让晏时有些头疼。
抢，对方人数太多了；杀，人家根本不在乎。
怎么办？
无奈之下，晏时只能解决了几个领头人，剩下的那些人，让晏怀林分成了两波。
一拨是正常人，一拨是病毒感染者。
然后又向华启清求助，希望能暂时控制这些正常人，等他们离开后再放开。
“没问题。”
这些人分散时不好管理，但控制在一起后，便可以用精神力暂时约束。
接下来，便是这些病毒感染者。
毫无意外，除了几个适合试药的轻症病人外，其余的人全部解决了。
鲜血和未完全融化白雪混在一起，连下雨般的火山灰都遮不住……
队伍继续北迁，可对于被抢的人来说，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熬。
士气低沉，哪怕点燃的火种再亮，大家的心情都笼罩在黑暗中。
千闻坐在马车里，天热了，车厢里没有燃炉火，也没有点火种照明。她就这么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透过满是灰烬的车窗，看向外面一片模糊的夜色。
不对，现在还是白天。
可是满天的火山灰，完全遮住了光明，已经让人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