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初的天很潮，回南天还没有过，外面下着小雨，各个地方都散发着黏糊糊的感觉。
与小雨一起的似乎还有些许阳光，李清欢抬头看向机场大厅的玻璃外，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雨水，也铺了一层薄薄的阳光。
“一定要打伞啊，这种天气是最容易感冒的。”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李清欢收回目光说：“知道了妈，我就在雨棚下等车，不出去。”
通话还在继续，李清欢边回答边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大厅外走。
雨棚连接着大厅出口，一排出租车在大厅外等着接人，李清欢站到队伍最后方。
“……对，我现在先回家，明天再去学校。”
“奖牌奖状要明天带过去拍照。”
“集训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我有大概一个月的休息时间。”
几次回复中，队伍慢慢向前移动，终于轮到了李清欢上车。
司机下车帮她把行李拿到后备箱，还十分体贴地打开后座车门。
李清欢轻松说了句“谢谢”，之后还想和电话里的人再聊几句目前的情况，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说：“那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你自己回家后找点东西吃。”
李清欢之后讪讪停住想说的话，重新组织语言回道：“好的，我上车了。”
没有多少意外，另一边没等她说完就结束通话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忙得不能再多等两秒。
李清欢安静坐在后座，看着前面红绿灯秒数的跳动，从五十多一直跳到10……5……
接着是3、2、1
车里离开机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窗外的雨也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消失。
司机在雨停之后把车窗打开了，企图让外面的风减轻车内的沉闷，也减轻堵车带来的烦躁。
从机场出发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堵车了，李清欢好几个月前就参加冬令营培训，之后就是在培训地点不断的联系和测试，已经几个月没回过家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段路会堵车。
“再前面右转有个大商城今天开业，从早上就一直堵了。”司机似乎看出来她的困惑，主动解释道。
李清欢点点头，几个月前就已经听说有个大商城要入驻这座小城市，听位置似乎就在她家小区附近。
李清欢：“……”
她不死心，接着问道：“师傅，那我们待会是在前面那里转弯吗？”
“对啊，”司机踩着油门又往前挪动几米，“还有得堵呢。”
果然，这个红绿灯经过之后，路况仅仅好转不到五分钟，接着又是漫长的车流，这次甚至远得看不清灯的颜色。
二十分钟过去，两人堪堪往前挪动几十米，大约还有一个红绿灯就能通过了。
李清欢隐约记得自己家附近有条被她嫌弃过又窄又脏的小路，已经很多年没走过了，只依稀记得是在一家小卖部附近。
她拿出手机导航查找，发现那家小卖部还在——也就是说小路应该也还在。
堵成这样也顾不得脏不脏了，李清欢微微倾身向前说：“师傅，要不就这里停吧，我走过去就好，也不远。”
司机有些惊讶地回头：“你确定？晨风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吧。”
“我绕近路过去。”
路实在堵，司机也没说什么，还下车帮李清欢拿下行李。
堵车的时候走路比坐车还快得多，李清欢行李箱里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块奖牌，整个箱子没什么重量。
她通过前面路口后转弯进入那条堵车更加严重的路，马路两侧种着一些树，还有几户人家是开着门做生意的，李清欢拖着行李箱从树下走过，轮子行过地砖时发出吵闹的声音。
而且起伏不平的砖面给拖行箱子带来不小的阻力，李清欢拢着眉，单手将箱子提起来，直到离开那处地面，看到记忆里的小卖部。
这家店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关注过了，仔细看店内似乎重新装修过，墙纸的花纹和记忆里不一样了，不过老板还是一样的。
老板并不认识李清欢，见她进来之后只是从柜台后面懒懒抬起眼，似乎在判断李清欢是来买什么的，片刻后说：“文具在最里面，外面都是辣条和饮料。”
李清欢看着放在老板身后柜子上的一排泡面，犹豫一阵后还是问：“有面包吗？”
“面包啊，”老板探出半个身子示意李清欢继续往屋里走，“你去里面看看，现做的肯定没了，那种一袋的估计还有一些。”
屋内是两个只有四层的柜子，一个放文具，一个放薯片零食以及老板刚刚说的面包，李清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翻看半天后才在角落里发现一袋早餐小面包。
包装完整，日期也还算新鲜，估计是没什么人买才被挤到角落去。
李清欢拎起它就去柜台结账，路过饮料区时顺手拿了一盒牛奶。
“老板，右边这小路走下去就是晨风小区了对吧？”李清欢边扫码边问。
老板把两样东西装在袋子里递给她，“对，走个十分钟分钟就到了。”
那确实要近好几倍，李清欢心想，顺着大路走回去，就算不堵车也要三四十分钟。
不过小路除了快之外，几乎全是缺点。
回南天不会放过任何细小的地方，仅供两人勉强通过的小道俩侧长满青苔，没走多久就能看到地上一滩成分不明的积水。
面积小的还能跨过去，面积太大就只能思考是要箱子湿还是鞋子湿了。
比如眼前这一滩。
地面在这里微微向下凹陷，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是有过一个排水口了，但显然现在它堵住了，无法排水不说，地势原因还积着水阻碍行人。
李清欢拢着眉头思考该怎么通过才能不让鞋子湿透，最好还能不碰到墙上的青苔。
就在她低下头这几秒间，一颗石子砸在她面前那摊水上，带着不小的力道，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李清欢的裤脚，洁白的鞋面上也带了不知名的污渍。
李清欢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到距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男生，两人都染着淡黄色的头发，手上带着杂七杂八的的戒指和手饰，看着就觉得累赘。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歪嘴笑了一声：“小妹妹，一个人啊？”
李清欢大概知道自己遇见什么了，她冷眼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按住手机快捷键开始录音。
可能是苦于小道太窄，矮个子的那位并没有走上前并排，而是从高个子后探出半个身子，看上去有些滑稽，他同样咧嘴说道：“收点钱？”
李清欢在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直接给钱似乎显得有些狼狈，而且自己身上的钱也够不上多严重的惩罚数目，顶多让他们在警察局被训几句。
打是不可能打的，自己一个人不一定打得过对方两个，而且这里又窄又脏，不管输赢都会沾上一身泥水。
在她安静思考的空档，对面高个子又说话了：“快点啊，趁哥哥现在心情还好，别……”
这次他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又有一颗石子打在积水上，偏向两个男生那边，像第一颗那样带起水花把裤子沾湿。
紧接着是第二颗，直接打在高个子的小腿上，力道不小，砸得他当场蹲下抱住小腿，表情十分扭曲。
事情发生到结束也就不到两秒钟，快得处于事件中心的三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男生抱着腿蹲在地上时李清欢才迅速转身，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穿着校裤和一件纯白色的t恤，t恤的下摆被她扎进裤子里，忽视脚上那双沾满泥水的洞洞鞋之外，这是一个十分清爽可爱的女生。
女生左手还握着一把石头，右手从里面摸出一颗继续朝前面站一起的两人砸去，这次说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砸向矮个子探出来的一边肩膀上。
两个男生终于反应过来了，高个子站起身怒骂道：“姜闻书你他妈有病是吧？破街小巷遇到的事也要管？”
“让你们到后门打架，一群怂货没人敢去，倒是敢躲在这里欺负无辜小朋友？”
李清欢迅速判断出自己此时的情形，高个子和矮个子组合光看样子凶得很，可实际上完全能看出他们害怕那位叫姜闻书的女生。
姜闻书应该也不是来帮忙的，纯粹是和对面有旧怨，但不管怎样，今天都能避开一场打斗了，衣服鞋子也能减少损失。
和她判断的一样，男生放几句狠话之后就转身走了，步伐还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姜闻书把手里剩下的几块石子往他们身后扔也没止住两人的脚步。
“呵。”
身后的女生似乎轻笑了一身，拉回李清欢的注意力，她收回目光，转身道谢。
“谢谢你的帮忙，我叫李清欢。”
“姜闻书，”女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就说了几句话，都没动手，小朋友你以后碰到这种人一定要凶，这种就是表面看起来猛而已，实际上你只要态度比他凶，他跑起来比谁都快。”
随后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姜闻书补充道：“那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李清欢犹疑片刻后叫住她：“我请了喝杯奶茶吧，或者你要其他什么蛋糕面包也行，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
“不用不用，不让你花费了，我也没做什么。”
介于自己把面前这个人当成小朋友看，姜闻书也就没有特别直接干脆的拒绝，更没好意思说自己是逃课出来的。
只不过这在李清欢看来便是可以继续邀请的预示，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次的帮忙这次还清，以后再有什么接触那也是以后的缘分，没必要一直留个事情在心里。
到最后还是姜闻书拗不过李清欢，两人往与五中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出于方便携带的需要，姜闻书要了一杯奶茶，在和李清欢告别后开始拎着奶茶往五中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