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尾鱼
想是这样想，但明修予没得选择，只能认命接下任务。
他安慰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跟仙首搞好关系的机会可不多，要抓紧机会。
毕竟他们关系近一步，就离他的目标近一步，也离解脱近一步。
明修予抬眼望天，已经傍晚时分，夜幕低垂，快到宫内掌灯时分了。
“不若我现在便去打探消息吧。”他看向玄渊，提议道，“宫内妖患搞得人心难安，我担心一到晚上，宫人可能都不太出来，到时可能收集不了多少消息。”
明修予这个行动力，玄渊很满意，他赞许地点点头，末了又吩咐道：“道友切记，一定找到所有井的位置，一个都不能漏，把周围的环境景象都记下来。”
明修予：“……我尽力。”
说完便朝宫内一个方向离开。
目送明修予的背影远去，玄渊收回目光，一改方才的脸色，眸色微沉，没有随着宫侍前往东霖国主安排的住处，转身回到大殿中。
大殿内，夜明珠已然亮起，满堂辉煌，数根盘龙柱上的金龙金光灿灿，用黑曜石点缀的眼睛折射着进殿的人影。
空旷的殿内此时只有东霖国主和梵明二人，他们还在说着话，看到玄渊后便停了下来。
东霖国主连忙迎上来：“道君怎么回来了？可是安排的住处不满意？还是……”
玄渊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抬手拦住东霖国主的话，目光越过东霖国主落在梵明身上：“我不是来找你，我来找梵少主，容国主行个方便，让我俩谈一下，我保证后天早上，皇宫的妖患便能彻底除干净。”
东霖国主犹豫了下，转头看向梵明，迟迟没有应下。
梵明神态自若，坦然地迎着玄渊的目光，对东霖国主道：“既然黑鸮道君给出除妖时限，想必心中已有计划，国主大可放心。”
听到这话，东霖国主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大殿。
玄渊见状，黝黑的眸色又深了几许，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东霖皇宫所用的夜明珠是上等货，从小到大数百颗夜明珠围绕一颗蹴鞠般大小的大夜明珠，璀璨奢华。
梵明就站在最大的夜明珠下方，柔光为他冶丽的五官打造几层朦胧感，漂亮惑人的眼睛朝玄渊这边看过来，一时间，美得不似人间物。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长这么漂亮？
玄渊不理解，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梵明朝玄渊走过来，从容轻捷，温文尔雅：“不知道君找我所聊何事？”
他朝玄渊的身后看过去，大殿的门未关，并没有看到明修予的身影，只能看到皇宫内华灯盏盏点起。
“你重新说一下你看的那本古籍。”玄渊直话直说，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关于东霖皇宫井妖的部分，一字一句，巨细无遗的告诉我。”
梵明的神色微变：“那不过是古籍中的一个小记事，我只记得大概，没有完全背下。”
“那你说说那妖长什么样子？”玄渊在大殿内找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地问，“是长是扁是圆，牙长几尺，样貌如何，这总该记得吧？”
梵明：“书中只说那妖物模样可憎，手段残忍，并未细写其外表。”
“也没说它似混沌还是像穷奇？”玄渊道，“这就奇了，书中明确说了水系能找到它的藏身处，却没有写它是何种妖物？这是什么古籍，书名说一下。”
梵明见瞒不下去了，轻叹一声：“不瞒道君了，没有古籍，说水系能寻得藏身处不过是看道君并非水修扯的谎罢了。”
玄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指出一个事实：“东霖皇宫没有妖，或者该说那东西不算是妖。”
东霖皇宫太干净了，没有灵气没有妖气，就连楼万年给的资料里提到的仙盟来此设下的阵法也没有。
另外，玄渊知道梵明说谎的原因在于，来此的修士那么多，玄渊不相信其中没有水修，若真没有，便只能是有哪方势力阻止水修到此处来。
无论哪种，梵明都有疑点。
要知道，梵音门也渗入了仙盟。
“东霖皇宫的事是几年前发生的，东霖国主却是在一年前才下委托，在此之前，仙盟来过也设下阵法，但后面接了委托的人却没有一个提及东霖国没有阵法这事。”玄渊将资料中的违和处一一点出来，“我粗看几眼，这些前来解决登记在册的修士里，多数是仙盟门派里的。而且我看你跟东霖国主也不像第一次见面，你们梵音门或者仙盟，打算做什么？”
梵明对眼前这个道君并不信任，他自嘲地劝道：“这不是道君该知道的事。”
玄渊耸肩，换了个问号：“那你打算做什么？赶在仙首发现前，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吗？”
梵明微微睁开眼睛，讶异道：“你怎么知……”
“我猜的，你失踪了半年，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此地，”玄渊随口扯道，“这里肯定有什么秘密，我们也不要绕弯子了，你知道的都说了罢。”
见梵明抿唇，不想说的样子，玄渊为了能一日解决这件委托，深呼吸一口气，忍着脾气，耐着性子地劝道：“我知道仙盟忌惮仙首，暗地里估摸在搞什么小动作，但是那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想解决这件事，你把你能说的事都说了，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梵明凝神沉思，启唇道：“东霖皇宫中确实没有妖物，先前我说的话并非完全是谎言，东霖皇宫此地曾有过妖，但后来被一大能者所封，此事不假，只是那妖物过于凶残，大能者唯有将它封入体内才行，由于受妖物影响，他无法与妖同归于尽，只能暂时将自己与妖物封眠于此地。”
顿了顿，梵明直接跳过一大段，继续说，“几年前，封印被有心人破坏，有人想将他放出来，并以血肉为食喂养他。”
梵明并不是真心隐瞒，这话说得漏洞百出，让人脑补一下便能补上缺口。
比如这个有心人，摆明了不是仙盟就是梵音门。
看中了这大能者与妖物共存的身躯，八成是用来对付他的。
玄渊很清楚自己对于仙盟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威胁，但他从未放在心上。
眼下，他抓住一个重点：“血肉喂食？只是血肉吗？”
“处子血肉乃是大补，补体后便是修补炼体，需要大量灵气与妖气，再之后，便是以修士魂肉灵固元固体。”
梵明解释道，他想起回家后了解到这起事的过程，想起那些被仙盟骗到此处来沦为盘中餐的修士，于心不忍地闭上眼睛，“接到委托前来此处的修士多数丧于它之口，他们后来传回万事楼的资料都是假的，是仙盟伪造的。”
人都死了，怎么编造还不是仙盟说了算。
玄渊皱眉：“修士也吃？”
梵明点头，他想起明修予，询问道：“道君，明道友可是先去休息了？”
他的明道友没有去休息，此时正拿着地图在跟一个宫前的宫女聊天。
“仙师也被抓走了？”
明修予与宫女坐在冷宫前的台阶上，手里帮她提着灯笼，听到新得的消息，他的眉微微蹙起，看着不远处的一口井，他心里突然慌了一下。
“嗯。”宫女点头，她压低声音道，“一开始是新进宫的宫女太监，和秀女，后来便是来除妖的仙师们。但凡靠近井边的人，都会被井抓走。所以你要记得，千万不要靠近井边，知道吗？”
明修予为了跟宫侍们套近乎收集情报，特意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在此之前，他先以墨鸮道君除妖为由要了一份井的标记地图。
明修予默默记下与委托不符的地方，只见他面带惊色，瑟瑟发抖：“好可怕啊，姐姐晚上一个人守在这里不害怕吗？”
宫女：“起初是害怕的，后来便不怕了。”
“姐姐就不怕明天那井里挖出尸体来吗？”明修予弱小可怜，双手紧握住灯笼的提杆，颤抖着问。
“尸体？”宫女疑惑，“哪来的尸体？”
“我听说被抓走的人后来都在井里找到尸体。”明修予小声地问，“没有尸体吗？”
“被抓走就是被吃掉了。”宫女吃吃笑着，声音在夜色氛围的烘托中，格外令人毛骨悚然，“被吃掉了，哪有什么尸体。”
没有一样能跟委托的信息对得上号的。
这样一对比，委托就像是个经过修饰的怪谈，真相远比它来得恐怖骇人。
这是地图上最后一口井的位置，所有井的位置跟地图上标记的一样，明修予也没问过还有别的井存在，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宫女又开口了。
“对了，我的火折子掉在那边了。”宫女看向冷宫对面的宫门，对明修予说道，“我方才是从那边过来的，你能帮我把火折子捡回来吗？”
她幽幽地说着，声音不知何时变了。
明修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我这里有。”
宫女执着地说：“不是这个，要那一个。”
明修予站起身，顺带把灯笼也提起来：“姐姐，火折子都长得一样。”
正准备离开，谁知一股风吹来，灯笼中的火熄灭了。
他的心也随着突熄的火，猛然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