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尾鱼
玄渊补神的内容还没忘，刚想顺着明修予的话夸他有自知之明。
然而话到嘴边，他猛然想起上次聊天，这句话出口后，明修予反应有点不对。
于是想想，把话咽回去，思索一番，决定转移话题。
虽然不知道哪里夸错了，但既然对方不喜欢，那不说准没错。
玄渊清清嗓子，跳过夸夸环节，继续进行话题：“金丹期的委托栏，道友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用了，在下已经看过了。”明修予笑容温和，“在下还有事在身，想必仙首来万事楼也是有事要办，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朝三楼的楼梯走去，打算去找他的肥鱼。
玄渊连忙拦住他：“道友且慢。”
明修予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玄渊：“仙首可还有事？”
玄渊：“道友是来接委托的吗？”
明修予点点头。
“方才有人托我解决几件事，”玄渊凝视明修予，清澈的眼中带着星点期盼与殷切，说出口的话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道友若未接到想要的委托，不知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入世猎魔？”
玄渊的眼睛很漂亮，如点缀夜空的星，萤光灿烂。
对明修予的好感没有丝毫的掩饰，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让人一眼望到底。
明修予与他对视，过于直白的注视让他心神有些恍惚。
他忽然意识到，仙首对他的好感可能不是一时兴起的，而是有些份量在其中的。
但没等他去细想是什么样的份量，他想吞象的蛇心就抓住了另一个大大的重点。
仙首邀他一起去猎魔！
这代表什么，代表鲲主动亲近自己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明修予顿时把肥鱼抛到脑后，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头鲲，正想说些什么。
玄渊看看明修予准备去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贸然邀请好像有点唐突，便善解人意地道：“不过道友应该还有事要办吧，不然我下次再约道友罢。”
“没有，我现在很闲。”话音刚落，明修予立即回应。
玄渊指指三楼的楼梯，疑惑：“道友不是要去三楼？”
明修予面不改色：“不是。”
玄渊更疑惑了：“道友方才不是……”
“这个不重要，”明修予伸手拉住玄渊的手腕，目光灼灼，“仙首方才说被人拜托了什么委托？能否与我细说一下？”
玄渊低头看明修予的手，又看明修予的眼，一朵朵愉悦的小花从心底绽放出来，开得漫山遍野，引得全身愉开。
玄渊：“自然。”
当鲲的捕鱼难度下降到一定的程度时，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个。
明修予心里也在冒花，他已经开始幻想玄渊化鱼时，该是一条多大的鱼啊，也不知道他的池塘能不能放下。
三楼的情报中心。
情报中心的接待员很无奈，他对眼前的黑袍人再三表示：“这位顾客，我们这里不卖仙首的消息。”
黑袍人拍桌：“那就告诉我哪里有卖。”
接待员：“别的地方也没卖，仙首的消息一概不售。”
黑袍人很生气，下场很严重：“你们这算什么万事楼，还号称有全天下最灵通最全的消息，连仙首的消息都没有，骗子！我要到仙盟告你诈骗！”
接待员也很生气，老虎不发威当他是小猫崽吗。
他更用力地拍桌：“没有就是没有，正经人谁买仙首的消息啊！”
说着，他将黑袍人从头到底细细打量一遍：“也对，这一身可疑的装扮也不是正经人能穿出来的。你去告吧，到时刚好让他们把你这个可疑人士抓起来。”
听到抓起来，黑袍人明显怂了一下，他后退两步，刚想离开，一只爪子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就看到一张粉嫩无害的娃娃脸。
楼万年的目光掠过他胸前若隐若现的兽牙项链，笑眯眯地问：“小兄弟，你要买仙首的消息吗？”
黑袍人戒备地看着他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楼万年：“我这里有，不知道你想要哪方面的消息？”
黑袍人犹豫了下，他问：“刚刚那人说这里不卖。”
“仙首是修仙界第一人，谁敢贩卖他的消息，又不是嫌命长。”楼万年摆手道，他朝黑袍人眨眨右眼，“但你懂的，正规店不卖，不代表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不卖啊，要养家糊口呢。”
黑袍人的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他全部的信息，比如兴趣爱好，以及目前要做什么。”
闻言，楼万年看着黑袍人的眼神微妙起来。
黑袍人被他看得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以及他在担心钱的问题：“你、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有的是钱。”
“钱就算了。”楼万年凑近黑袍人，笑容暧昧，“小兄弟，你不会是暗恋仙首吧？”
“什么！”黑袍人正想生气，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为了不暴露，只好扭捏着解释，“……不是，我只是很崇拜仙首。”
“嗯，崇拜。”楼万年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的眼神，伸手从黑袍里将那串骨牙挑出来，“别的不知道，不过仙首接下来的行踪我倒是有，小兄弟买吗？”
“买。”黑袍人开始掏腰包，“多少钱？”
“不要钱。”楼万年一把将骨牙项链扯下来，“小兄弟把这个给我罢。”
楼万年的动作太快，黑袍人还没反应过来，骨牙项链已经在他手中了。
这串项链对黑袍人来说只是装饰品而已，他不知道楼万年为什么要这个，但不用钱的话就更好了。
于是双方愉快地银货两讫。
一旁的接待员自从楼主出现就安静如鸡，等黑袍人走后，他才出声询问：“楼主为何要告诉他仙首的去向？”
“自然是为了这个。”楼万年转身，将手中的骨牙项链放在柜台上，吩咐道，“把这个拆出来，一半送到炼器所，一半送到拍卖行。”
接待员接过手，疑惑：“这是……”
“上古魔族的骨牙。”楼万年将绸扇抵在唇前，微笑，“给仙首送了份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另一头，黑袍人走到无人处一把将身上的黑袍扯下，露出来藏在底下的真面目——魔尊晁珏。
看着手中拿到的玄渊信息，他阴邪一笑，满眼恶毒：“玄渊你等着，你让本尊沦落至此，本尊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必让你痛不欲生，恨生于世！”
有路过的妇人带着小孩，小孩子啃着冰糖葫芦，指着小巷里的人说：“娘，这个人好奇怪。”
“小孩子不要乱指，没礼貌。”妇人拉着小孩子快步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这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长大以后不能学他知道吗？”
虽然她们的声音小，但晁珏听得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表示这跟这等凡人一般见识。
等他将来把修仙收入囊中后，他们就知道尊重自己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玄渊，潜伏在他身边。
然而晁珏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街上，他心心念念的玄渊仙首正跟明修予一起逛街。
玄渊觉得凡事都得慢慢来，先把楼万年给的那两个简单的委托做了，之后再去解决鬼城那些破事。
免得到时候，明修予遇到危险被吓到，再也不跟他猎魔怎么办。
这可不行。
明修予倒是无所谓，那两个委托听起来挺凶险的，是平日里缺钱接委托时就算给的报酬再高他也不会碰的那种。
但是，有仙首什么委托解决不了。
不过在出发之前，他得先回趟合欢宗让师父照看一下他的鱼。
也不知这一趟要去多久，到时鱼鱼们饿得前胸贴后背那可不行，会影响他修炼的。
听到明修予要回门派，玄渊摆手表示他不急：“无妨，道友且回去准备着，我们明天出发也是可以的。”
明修予愣了下，试探地问：“仙首原本是打算今日出发的吗？”
“自然。”玄渊点头，早一日出发早一日增近感情，他就是这样想的。
行吧，明修予想，看来这件事有点急。
他决定现在就回去打包东西，明日跟玄渊一起出发。
把这个决定跟玄渊说了下，玄渊表示理解：“道友去罢，明日辰时此处集合。”
“这般早？”明修予正准备离开，脚下一个踉跄，回头，“仙首不用回凌霄派吗？”
玄渊以为明修予在关心自己，心中一阵暖流拂过，他就知道明修予对他有好感的。
之前补课的内容果然还是不能忘，有用的。
他指着旁边的客栈：“道友无须担心我，我等会在此开间房过夜，明早卯时一到我们就出发。”
看来仙首相当看重这件委托，已经紧急到一天的功夫都挤不出来。
明修予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他微笑着应下，转头，脚底便抹油似的跑得飞快。
捕鱼工作还没做齐全。
出远门的东西也要收拾。
他的鱼还要麻烦师父帮他喂。
大师兄的一些杂事还等着他处理。
……等等，明修予想，看来今晚他是别想睡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就在玄渊香甜入梦睡得安稳，等着明日与明修予的见面，以及从明日开始就要跟他同吃同住的美好生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他的梦里全是明修予，还是听了非常认可他的夸夸的明修予。
梦里的明修予有多闲。
现实里的明修予就有多累。
晨光熹微，雄鸡报晓。
清晨的一声鸡啼响彻山头，余玉绮抻抻懒腰，走进合欢宗大殿，就见殿中的残烛流了一地的泪，满地的账目书册叠叠垒垒整成一座小山。
而她最钟爱的大徒弟，明修予此时正在这座小山后，提着笔涂涂写写。
眼下淡淡的青色可以看出他一夜未眠。
听到声响，明修予从帐本中抬起头，目死地朝余玉绮打了声招呼：“早啊，师父。”
“修儿，你这是看了一夜的帐本？”余玉绮被吓到了，心疼地走过去，“你受什么打击了吗？还是受什么委屈了？快跟师父说说，师父为你做主，不要瞎折腾自己。”
“没有，弟子没事，师父不用担心。”明修予摇头，疲惫地捏捏睛明穴，“师父你来得正好，我明日…不对，今日起要出去一阵，归期未定，我池塘里的鱼劳驾师父帮我喂养。然后，宗门内的账目与杂事我全部处理好，都整理在这册子里，师父闲时看看，再做处理。”
说着，明修予将正在写的本子合起交给余玉绮。
余玉绮接过后翻也没翻就收起来，上前把明修予扶起来，心疼地摸摸头：“这个不重要，修儿你一夜未眠快去好好休息吧，之后才有精神去抓鱼啊。”
明修予每次出远门都是去抓大鱼，余玉绮知道，但是她这回不清楚为什么要提前做好宗门事务，明明可以回来再做的。
明修予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师父！现在什么时辰！”
“现在？”余玉绮望了眼门外的时晷，“刚好是卯正，怎么了吗？”
明修予没有回答，他挣开余玉绮的手，脚步飞快地向外跑去，还不忘嘱咐道：“师父，别忘了帮我喂鱼！”
余玉绮被一惊一乍的明修予吓到，很担心爱徒的精神状况，忙追上去道：“修儿你坐云船去，路上可以眯一下。”
回应她的是一道急速消失在天边尽头的闪电。
这回是什么样的大鱼啊，把她的修儿折磨成这个样子。
余玉绮暗暗记下这件事，决定以后等明修予把鱼带回来修炼完后，她就去把这条鱼的原身揍一顿。
不知道师父做了什么决定的明修予消耗了数张迅雷符，死赶快赶，终于到达北越城。
而玄渊早就在昨日的地方等着他了。
看着落地后微喘着气，开始整理仪容的明修予，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道友，你迟到了。”
明修予整理发带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再也崩不住。
这一刻，他没想什么鱼不鱼的，也没想什么仙首玄渊的。
他只想掐死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