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第二日, 丞相府中。
齐仲一早便上朝去了,齐甄与齐彤来主院给丞相夫人请安,母女三人习惯一起用早膳。
到主院的时候, 正赶上丞相夫人在吩咐厨房送早膳去玉凫轩。
“母亲, 三妹妹回来了吗?”齐甄和齐彤一起走上回廊, 转过身让小丫鬟为她们把肩上的披风解了。
她们昨天白日里去宋小姐家参加她的及笄礼宴, 晚上回府才听下人说三妹妹携岭南王回丞相府居住了。
丞相夫人微微一叹后才点头应声:“是啊, 回来了。”
齐彤上前扶住丞相夫人:“母亲怎的精神不太好?”
“无妨,昨夜没睡好。”丞相夫人说着,又不禁叹了口气。
她昨夜哪是没睡好, 根本就没睡着。
照理说远嫁的女儿带女婿回来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本就对这女儿离京前特地到府中‘骗钱’的事耿耿于怀, 再看她昨日见面时的冷漠,丞相夫人就觉得一百个不顺, 烦躁得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母女三人走进饭厅,齐甄屏退伺候的丫鬟婆子,亲自为丞相夫人布菜,问:
“母亲是因为三妹妹吗?”
丞相夫人又是一叹, 这下就算不明确回答,齐甄和齐彤也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三妹妹从来就不懂规矩, 宫里都把王府准备好了, 她还拖着王爷住在娘家, 那么几大车的行李,估计回岭南之前是不打算搬了, 过分!”
齐彤气呼呼的说, 她近来心情不太好, 说话做事总不能平心静气,遇到什么都要斥责一番才罢休。
不为别的,只因家中姐妹三个,妹妹嫁了个王爷,姐姐也跟镇国公世子在说亲,只剩她一个前路未卜,怎能不心焦。
“你小声些。”齐甄对她摆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就别说,宫里给准备的王府,一言难尽啊。”
齐彤不知背后之事,闻言凑到齐甄身旁问道:
“怎么个一言难尽?”
齐甄犹豫片刻,见母亲没有制止,便掩唇对齐彤将岭南王府府宅蹩脚之事说与她听。
听完后,齐彤愣是提前捂住了嘴才没笑出来:
“王府不如民宅,那也太膈应人了。大姐怎知的?”
齐甄羞红脸说:“昨日在李家遇见孟七小姐了,她与我说的。”
孟家七小姐就是镇国公府七小姐,皇后的侄女,齐甄的未来小姑子,这消息从她口中说出定然不假。
“唉,三妹妹也太可怜了。”齐彤说。
嫁了个不受宠的皇子,被皇家慢怠成这样都没地方说理,还要带着没用的相公躲到娘家来生活。
想当年她那三妹夫还托人给她送过情信诉说爱慕衷肠,幸而齐彤早就看穿他的本质,不曾假以颜色,若是当年她稍有不坚,说不定如今跟着吃苦的就是自己了。
“谁说不是呢。”齐甄如是说:“三妹妹要么一辈子生活在岭南,只要回京就肯定要面对这些糟心事的。”
齐甄这阵子与镇国公府接触多了之后,才切身体验到京中勋贵,百年世家的底蕴,这些名门望族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是皇家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
三妹妹嫁的岭南王除了一个皇子的身份,他跟那些有母族支持培养的皇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光是产业钱财这方面就被无情吊打,更别说京中地位,可能连勋爵人家的嫡子都不如,更别说世子了。
“三妹妹如今住在家中,等她回岭南的时候,咱们可得多留个心眼儿,省得再被她花言巧语骗去钱财。”齐彤如是说。
想当初她们好心好意赠点钱财给三妹妹去岭南度日,谁知后来才听说岭南王满京城讨钱的事,那时齐彤她们才知上当,三妹妹哪里是舍不得她们,根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岭南王骗钱骗到家里来了。
这件事也是丞相夫人的心结,听了二女儿的话后觉得有点道理,点头称道:
“彤姐儿说的不错,是得当心着些。”
就在这时,丞相夫人的贴身伺候的吴嬷嬷急急走入饭厅,丞相夫人放下碗问她:
“何事这般匆忙。”
吴嬷嬷是一路跑来的,此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平缓了好一会儿后才说出原因:
“奴婢刚才在发今儿要用的对牌,路过门房时遇到个来找王爷的管事,奴婢觉得奇怪就问了两句,您猜怎么着?那管事说,王府昨夜被雷给劈了!”
“什么?”
这消息让丞相夫人和齐甄、齐彤都觉得惊诧。
“怎么会被雷劈呢?这也太倒霉了吧。”齐彤这下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丞相夫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又问:
“那王爷跟那管事回去看了?”
吴嬷嬷摇头回道:“没有。门房去玉凫轩传话了,但王爷好像还没起身,直接让他长随小厮出去打发了那管事。”
丞相夫人都要佩服岭南王了,自家宅子都被雷给劈了,他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心不是一般的大啊。
“母亲,王府遭逢难处,咱们家要派人去看看吗?”齐甄询问。
丞相夫人摇头:“他自己都不在乎,咱们去看什么?”
齐甄有些犹豫:
“那难道不管不问吗?”
丞相夫人问吴嬷嬷:“那来传话的管事知道你是谁吗?”
“不知。奴婢没说。”吴嬷嬷回道。
丞相夫人点点头:“那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成了。”
用完早膳后,齐甄和齐彤打算去园子里逛逛。
齐甄还在想刚才的事,一路念念叨叨,齐彤挽住她手腕,忍不住说:
“哎呀大姐姐,人家的事又没来求着咱们,若贸然去问去管,只怕人家还嫌咱们多事呢。”
齐甄幽幽一叹:“可到底是亲姊妹,若她今日有事咱们袖手旁观,明日若咱们有事……”
没说完就被齐彤打断,语气不屑:
“咱们能有什么事?再说就算真的有事,她一个小小藩王妃,能帮上什么?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齐甄无奈叹息:“话是这么说,可我们……”
话音再次停歇,齐彤不解问她:“我们怎么?”
齐甄没有回答,却停下脚步目视前方,齐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主仆三人从对面小径走来。
齐毓穿着一身素色衣裙,乌发挽成髻,发髻上簪着一根银底蓝石簪,那簪子看着很朴素,可簪首的鸽子蛋大小的蓝石在阳光下却璀璨夺目得叫人挪不开眼。
因为这跟银底蓝石簪,让齐毓整体偏朴素的装扮都得到升华,一种低调又贵气的感觉扑面而来。
齐毓迎面向齐甄和齐彤走来,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来到她们身前,齐毓颔首致礼:
“二位姐姐好。”
齐甄和齐彤对视一眼,纷纷回礼:“三妹妹好。”
打过招呼以后,齐毓便淡淡从她们身旁经过,完全不想跟她们有什么交流。
两姐妹等到齐毓走远后,才敢大大松了口气,然后两人同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
她们见到齐毓竟然会紧张?
那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齐毓哪里都不如她们,是不配与她们相提并论的存在,应该是齐毓看见她们自卑胆怯紧张才对,她们怎么可能对齐毓……紧张?
“大姐,你觉不觉得齐毓变了?”齐彤盯着齐毓消失的方向问。
齐甄下意识的点头:“有点。”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五味陈杂,半晌后,齐甄对齐彤问:“刚才咱们说的话,她应该听见了吧?”
齐彤想了想,犟声道:“听见就听见,还怕她不成?”
说完,齐彤便拉着齐甄从花园离开,只当今早什么都没发生。
齐毓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回到玉凫轩时周敬才刚起来,站在廊下捧着碗粥在喝,看见齐毓立刻凑过来。
“齐老师早啊,吃了吗?”周敬说着,将舀了粥的勺子送到齐毓嘴边。
齐毓原是不想吃了,奈何盛情难却,只好被他喂了一口,吃完就进房了。
金莱和银柳想跟齐毓进房,却被周敬拦住,问道:
“你们干什么去了,王妃怎么心情不好?”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心中惊奇:王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妃的表情明明还是那样,并没有变化啊。
不过既然王爷看出来了,两个丫鬟也就没什么好隐瞒,把在花园里听见大小姐和二小姐说的话,一一对王爷说了一遍。
周敬听完,气得把勺子往粥碗里一放,怒道:
“她们怎么能这么说?瞧不起谁呢?”
金莱和银柳对望一眼,心道:你觉得她们是瞧不起谁?
若非王爷回京后死乞白赖非要住到相府来,叫人瞧不起,大小姐和二小姐又怎会说出那番话。
不过这都是主子们的事情,哪有她们当丫鬟的说话的份。
周敬站在廊下气了一会儿,端起碗把粥喝了个底朝天,把空碗递给金莱后,便抹着嘴喊张顺李寿出去了。
勤政殿外,几个大臣在外恭立等候宣召。
荣安公与户部尚书潘大人站在一处,两人都蹙着眉,因为就在上朝之前,他们从内务府总管那儿听到了岭南王府塌了的消息,正发愁着。
“怎么就塌了呢?你不是说那宅子修整过的吗?”荣安公咬着后槽牙发问。
潘大人抹了一把冷汗,没想到在倒春寒的日子里,他还能在户外体验到汗津津的感觉:
“确实修整过,房梁都换的新的。”
“你家修整过的房,下场雨就塌了?”荣安公压低声音质问。
潘大人小声辩解:“那不是……被雷劈了嘛。”
“你家房子被雷劈了屋顶不着火啊?明明是地基的问题,整块屋脊都塌了……”
“那下官一会儿就叫人连夜赶修。”
“赶紧修!刘公公说了,陛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驾临岭南王府,若在那之前修不好,你就等着摘乌纱帽吧。”
潘大人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他当初就说不该把那旧宅子充作岭南王府,太不像样子,□□安公只肯批那么多的预算,总不能叫
现在旧宅子出了问题,倒成了他一个人的罪过。
正忧心忡忡时,只听旁边宫人传出一声吟唱:
“岭南王到。”
荣安公和潘大人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躬身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穿着一身竹叶纹的长衫,风度翩翩的从不远处走来,那张俊脸眉眼如画,嘴角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跟在殿外等候宣召的大人们那种凝重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周敬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来,丝毫没有马上就要面圣的紧张,甚至还能语调轻松的跟人打了一路招呼:
“诸位大人早啊。”
走到荣安公和潘大人身旁时,周敬特地停了脚步,笑吟吟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把荣安公和潘大人都看得头皮发麻了,才拱手作礼,从他们身旁走过。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荣安公和潘大人如临大敌,因为他们已经猜到岭南王此时进宫是因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