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在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极快的信息社会，晚安的功能似乎更倾向于礼貌地结束话题。实际上晚安了吗？并没有。
李苏画活生生躺到十二点半还睡不着。
……找点音乐听吧。
她在床头柜上摸到耳机线，翻出之前收藏的助眠歌单，点击随机播放，舒缓的海浪声徐徐响起。
回忆起自己和祝成真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是开心的事，自己从来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好，两人也没闹过矛盾，当然，祝成真对她的看法还得另当别论。
多数人都觉得祝成真是神，对他保留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李苏画一开始和他们想得其实差不多。只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觉得比起十项全能，祝成真其他方面的优点也很耀眼，甚至比他本身的能力要耀眼得得多。
也许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所以才更会注意到其他方面吧，李苏画有些好笑地想。
在她眼里，祝成真认真、细心、大方、正直、有礼貌，简直是优良品质的集合体。这样好的一个男孩子，会对他动心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李苏画从小就觉得，如果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试着去争取。上幼儿园的时候不懂事，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小红花，自己因为太爱讲话所以没有，觉得不开心，把讲台上一整张小红花全拿走了，拿回去给妈妈看，俞琴哭笑不得。
时至今日，她这种土匪思维在社会教化下已经不剩多少了，遇到想要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用正当的手段去争取。
如何用正当的手段去争取祝成真。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玩心理战，她是大概率玩不过人家十项全能小天才的。
那还不简单，打直球呗。
她甚至第二天五点半爬起来化了个妆，遮遮掩掩地说去学校吃早餐，没让刚起床还睡眼惺忪的父母发现。
去学校的路上，她还反复用路边的玻璃窗确认了一下。
粉底好像没涂匀。
嗯，问题不大，不是说直男除了口红颜色什么都看不出来么。
李苏画买了早餐，早早地来到教室，由于到得过早，班上只有十几个人来了。
坐在她前桌的周昊阳注意到她来了，边吃早餐边转过身，忍不住嘴欠道：“您老今天没踩着点来啊，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视线一点一点落在李苏画的额头上，又落在她鼻梁上，最后落在下巴上。
“……了。”
李苏画有点紧张。
她不会化得太好看了，大家都认不出来了吧。
“那个，你……没事吧？”
李苏画被这个问题问得一脸懵：“啊？没事啊。”
“你……我说话有点直，你别介意。”
“没关系，我说话也很直。”
周昊阳本来想问，你额头鼻子和下巴怎么是三个颜色啊？
但想了想，好像有点不够委婉，于是改口道：“你早上是不是没洗脸啊？”
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么一说，周围的同学全看了过来。
李苏画：“……”
问题很大。
“那什么，我去一下洗手间。”
于是李师傅早上辛辛苦苦化了半个小时的妆就这么泡汤了。
回到班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祝成真刚从书包里掏出作业，一抬头，看见脸上水痕未干的她，愣了一下。
“早。”
本想以最好的状态示人，结果变成了落汤鸡。
李苏画欲哭无泪地挽回道：“早啊，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明媚的。”
周昊阳插嘴道：“天气预报说中午可能有雨。”
李苏画笑着看了他一眼，“是吗，那真是不巧。”
周昊阳忽然觉得浑身一阵恶寒，滚回桌前补作业了。
一天的课依旧排得满满当当，无一例外全是主课，就算有自习课，也只能被大家庆幸：终于有提前写作业的时间了。
背不完的提纲，刷不完的题目，看不完的资料，高三就像是一艘满载着探险家的轮船，在阴晴不定的大海上航行，船舱里，有人严于律己脚踏实地，也有人偷工减料心存侥幸。
验收成果的那一天遥遥无期。
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环境里学习，任何学习之外的东西都会显得格外有趣，让人抓住了就不想放手。
就好比现在，李苏画每隔五分钟就会偷偷瞄一眼祝成真。
祝成真注意到她频频投来的视线，好脾气地问道：“哪题不会？”
李苏画托着左半边脸，摇了摇头。
“今天根本就没有下雨。”
祝成真：“……”
你盯着我看了半天，就想说这个？
“祝成真，你缺不缺女朋友？”
教室里依旧很安静，回荡着沙沙的写字声，前排有几个同学在小声讨论题目。
李苏画的语气仿佛很随便，跟平时问题目、聊天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可如果仔细听，她的声音是微微不成腔调的。
她竟然就这样直接问出来了。
这球直得连李苏画自己都震惊不已。
祝成真只是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上去比她淡定多了。
“不缺。”
“好的呢。”
李苏画捡起笔继续写题，想就地收拾东西滚蛋的心都有了。
干脆利落地问，干脆利落地被拒绝。
换个角度想，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逝啊！
李师傅面带微笑，心里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所以，还能做朋友吗？
能是能，但大概率回不到以前那种无负担相处的关系了吧？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冲动，轻易破坏了两人还未建成的革命友谊。
反观祝成真，没事人一样地继续写题，木着一张脸，毫无情绪波动。
……她是真的没被当回事啊。
本以为就算被拒绝，也会有些特殊对待什么的，就像赵家铭说的那样，结果现在看来，和之前被拒绝的那些女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
李苏画有些难过地想。
-
那天晚上倒是下了雨，第二天早上起来是个难得凉爽的阴天，地面湿漉漉的。
闹钟响过三遍，李苏画才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穿衣服也比平时磨蹭，胡思乱想着能不能有个英雄来把学校炸了。
“怎么没精打采的，月考考得不好？”
李苏画给自己盛了一碗香喷喷的虾米粥，顶着黑眼圈道：“没有，就是作业太多了，昨天熬到十二点多才写完。”
“哎呦，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不管作业有没有写完，到了十二点都准时上床睡觉的。”俞琴偷笑道。
“那是因为我比你用功嘛。”李苏画低头喝粥，声音闷闷的。
天虽然是阴的，却没有落雨，水洼被风吹动，泛起一圈圈涟漪，又被缓缓碾过的车轮挤压得四处逃窜。
班级后门传来朗朗读书声，这说明老师已经到了，课代表在带读。
李苏画硬着头皮走进后门，尽量忽略讲台前传来的灼灼目光，奈何班主任王雪直接开口叫住了她。
“李苏画，你怎么又迟到了？”
她声音很洪亮，同学们的声音像是陪衬。
“我……早上稍微起晚了一点……”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每天稍微起晚一点，那这早读干脆不上了，让你们在家里、在宿舍里睡觉？”
底下传来一阵阵笑声。
“……老师对不起。”
“行了，先回去早读吧。”王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李苏画觉得自己好逊，更不想来上学了。
虽然说早上迟到的确是她不好。
得到赦免，她灰溜溜地来到桌前，周昊阳还好心地转过来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李苏画摇了摇头，一脸愁相地道：“好着呢。”
王雪似乎又看了过来，周昊阳不敢多嘴，麻溜转回去了。
上高三最大的体会就是，每天都能发现自己有好多东西不会。
就比如现在，被这道难得仿佛不是给人做的物理题绊住，李苏画甚至怀疑这个知识点自己从来没在书本上看到过。
她刚想习惯性地问祝成真，话到嘴边，卡壳了。
“……”
算了，等会下课去问老师吧。
她把不会的题全跳过了，没填的空白占了试卷的半壁江山，蔚为壮观。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已经没什么底气麻烦祝成真了，就算王雪因为这一点才安排他们坐同桌，她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利用人家。
说不定祝成真觉得很烦呢。
这么一想，李苏画更加心灰意冷了，就算摸爬滚打也要自力更生。
不能让他觉得烦。
更不能让他瞧不起。
所以她一下课就拿着试卷去办公室问老赵了。
“哎呀，这道题这么简单，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对的啦。”
噗嗤，李苏画觉得自己背上中了一箭。
“老师办公室这么远，你可以直接问祝成真嘛。”
噗嗤，又补一箭。
李苏画打着哈哈道：“他不在，好像领资料去了。”
“嗯，我看看……”
老赵越看眉头拧得越紧，眼睛眯成一线。
最后，李苏画被痛批了一遍基础学得不扎实，收获来自老赵的叹气xn，还被物理办公室其他老师当作差学生代表围观了，直到上课铃响过第二遍才被放了回来。
这节课是自习课，李苏画坐回座位，听见祝成真在给班上一个女生讲题，正好是上次说羡慕他们关系好的那个女生。
“还是不太懂？我把过程写给你看吧。”
“好啊，谢谢你。”
“没关系。”
祝成真从来不会说别人笨，也不会取笑别人，跟谁讲话都很客气。
李苏画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女生了，至少他们之间还能毫无芥蒂地说话。
她今天都还没跟祝成真说过话。
那个女生走后，祝成真收拾了一下草稿本，似乎注意到她回来了。
李苏画假装自己很忙，埋头苦学。
祝成真：“……你在干什么。”
“复、复习啊。”她磕磕巴巴地道。
祝成真在心里一叹。
“书拿反了。”
李苏画：“……哦。”
她动作僵硬地把书正了过来。
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
丢人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