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沈乔溦的法子未必一定会起效用,如若是吴明全家不去钱庄就着票号直接取银子,也是无用。可是吴明全家的弟弟看上个馆妓,偏得要去秦楼楚馆替馆妓赎身,入吴家家门。
吴家近两年得了财路,阔宅也住了,妻妾也成群了。虽然是秦楼楚馆出身的女子,但是已经家中男人看上了的人,不过是进门做个妾室,花几张银票的事情罢了。
吴家这边定下了替馆妓赎身的想法,便赶紧去秦楼楚馆拿了银票帮馆妓赎了身。吴家先添了一房,增了人丁,哪里各处都需要用银子,只得赶紧去周氏钱庄就着票号取了现成的银锭碎银,用于零碎家用。
余下的事情,水到渠成,都被赵婕妤的母家所报的官差把住了。所报之名,便是草民私用相府侯爵之银票,涉有偷盗之嫌。北祁极重僭越及偷窃之罪,凡是犯僭越及偷窃之罪,事必重罚。
“公主,景澄宫的赵婕妤前来给请安”桃夭说完此句,又走到沈乔溦面前,小声回禀。“赵婕妤偷偷地传话说,人证俱已拿住。”
沈乔溦正侧倚在软塌上翻看了,精美的画册子,画册子上讲着的是神话传说。听了桃夭的回禀,合上了手中的画册子。
“桃夭,同我出去见客吧。”沈乔溦从软塌上坐起了身,穿上了锦鞋,提了裙据,去见明厅里来请安的赵依雪。
赵依雪一见沈乔溦从寝殿里出身,忙着三步并做两步,到沈乔溦跟前,径直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皇后娘娘,臣妾斗胆叨扰您,您可要替臣妾做主!”
“桃夭青沅,快把婕妤扶起身来。”沈乔溦赶紧伸手想要扶起跪着的赵依雪。
赵依雪就着桃夭与青沅两人的搀扶,起了身,水眸中有泪。
“赵婕妤,何事需要本宫替你做主?”沈乔溦等着赵依雪在圈椅上坐定说道。
赵依雪立即接上沈乔溦的话茬,说道:“皇后娘娘,可还记得臣妾上月感了风寒?娘娘,您当日去景澄宫看望臣妾,您还开恩送给臣妾足够的炭火取暖养病。”
沈乔溦依言颔首道:“赵婕妤所言,本宫尚还记得。赵婕妤话不必说得急,慢慢地说来。”说着,看了侍候着的青沅一眼,青沅会了意,立马上前给赵依雪奉了新茶。
赵依雪拿着丝帕抹了一把眼泪,哭诉道:“娘娘,臣妾仔细打听查过了才知道,这是有人与内务署的吴明全勾结,趁机故意克扣臣妾宫中的各式份例。”
“婕妤所言何意?又是何人与内侍署的吴明全相互勾结,故意克扣了你宫中的份例?”沈乔溦又问道。
赵依雪紧赶话回答沈乔溦,“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关雎宫的贵妃娘娘。”
“关雎宫的贵妃娘娘?赵婕妤,你所言属实?切勿冒失,说些胡言乱语。”沈乔溦端正了身子,敛容正色说道。
“娘娘,臣妾每一句都绝非虚言,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赵依雪笃定地说道。
“婕妤,可有人证物证?”沈乔溦问道。
赵依雪点头,答道:“娘娘,内侍署的小朱子可为人证。”
单单是内侍署的小朱子一人必定是远远不足够,但先前景澄宫已经偷偷遣了人来传了话,得了吴家的消息,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的把握。
“赵婕妤,你先不要急。此事关系不小,内侍署是重职之署司,又与内廷几宫相关。单凭本宫一人也定不下主意,还是要去紫宸宫回禀皇上。”
“是。”
“青沅,你先去紫宸宫回禀皇上,请示皇上是如何之意。”沈乔溦对着一旁候着的青沅,吩咐道。
青沅欠身应道:“是。”然后,马上转身出了未央宫内殿,去紫宸宫回禀消息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青沅从紫宸宫回来了。说是皇上请皇后娘娘与赵婕妤两人一同去紫宸宫说话。
紫宸宫延英殿
梁铭瀚如往日一般坐于地台上的金漆五屏风前的九龙宝座上,袅袅龙涎香自雕金孔雀熏香炉幽幽地升起。
“赵婕妤所言属实?”梁铭瀚听闻赵依雪之言后,所问与沈乔溦在未央宫问的相同。
赵依雪立刻跪下,神色惶然,可语气坚定道:“回皇上,臣妾所言属实,绝无半分虚言。”
“你可有证据?”梁铭瀚声音冷淡,似语调之中含有冰霜之气,闻者皆不禁徒生寒袭之意。
“……臣妾…有证据。内侍署的小朱子可为人证,他亲眼所见……关雎宫的婢女秋莲与吴明全两人私相授受。”赵依雪感知梁铭瀚之冷厉,本来咬定的事情说得吞吐了起来。
“去把小朱子提来。”梁铭瀚抬眸看了赵依雪一眼。
“是。”谢茂立马使人去了内侍署提小朱子来紫宸宫回话。
沈乔溦同赵依雪一同站在延英殿的正殿地台下,等着小朱子前来。
“皇后。”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又从地台上的九龙宝座上传来。
沈乔溦听见自己被唤,面色愈加恭顺。
“本该是内庭之事,不必朕来定夺。”梁铭瀚此话所言毫不客气,亦是不顾忌在场之人,可以说是丝毫不给沈乔溦情面。
沈乔溦双手叠于腰腹上,微微欠身,礼愈至,回梁铭瀚的话。
“请皇上恕罪。臣妾听闻此事,原想着直接提了小朱子去未央宫问话。可又思虑此事涉及到了月贵妃的清誉,以圣上对月贵妃的情意,臣妾不敢妄自定夺。遂烦扰了皇上,臣妾不胜惶恐。”
沈乔溦的礼节愈加周到,面色与语气也是恭敬顺万分,话中内容亦是有进有退,任凭何人皆挑不出一丝毛病。
然,此话听到了梁铭瀚的耳中,心中颇为不快。
梁铭瀚正要发作问言,这时通传的小黄门已来通传,说是内侍署的小朱子被带过来了,此刻在门外等候传令。小朱子被押进了门,一进门,便扑跪在地上。
“……奴才…奴才叩见皇上,皇上……金安。”小朱子叩头行礼,腔调颤抖发虚。
梁铭瀚斜靠在九龙宝座后的金丝软垫枕上,低头扶额,似是闭目养神。
“将你所见到的,老实交代。”谢茂见状,同地上跪着的小朱子严肃说道。
谢茂从梁铭瀚从南浔返回到北祁之后,一直做着梁铭瀚的近身侍仆,甚是懂得梁铭瀚的心意所想,并且办事利落有章法,因此颇得其信任重用。
小朱子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大的场面,岂敢不听从谢茂的话。
“昨日…傍晚,奴……才去取晚食,碰巧撞见吴总管与……关雎宫的秋莲姑娘在内侍署的南偏殿墙角…说着话。”小朱子将昨日傍晚时分,自己着急忙慌之间撞见之事,尽可能详细地讲出。
“模糊着听到秋莲姑娘说着……这事你安心办着,……娘娘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小朱子想了想,继续说道,“奴才……不只瞧见一次,瞧见了最少有……两三次了。”
小朱子磕磕绊绊地,总算是将事情粗略地说上了一遍。
小朱子话说完了,整个延英殿的正殿内一片寂静。此时,若是有一枚银针落于黑亮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也能听见其落地的那清脆的声响。
梁铭瀚半天不言语,延英殿的几人也不敢起头说话。
谢茂四下看了各位主子一眼,问地上的小朱子说道:“可是还有别人也见着了?”
小朱子颤着声音说道:“奴才不知……只知奴才自己瞧着了。”
……
“皇后怎么看?”梁铭瀚问道。
“臣妾斗胆妄言,小朱子一人所言,是非曲直,皆不能轻易决断。倘若是再去内侍署提了”沈乔溦依言,正色回道。这关涉卫如月之言之事,在皇帝面前,悉需谨慎小心。
“婕妤怎么看?”梁铭瀚又问道。
赵依雪也是聪明之人,回道:“臣妾听从皇上与皇后的决断。”
“皇上,需要将内侍署的吴总管,传过来问话吗?”谢茂见各位主子现下僵着,提话道。
梁铭瀚淡淡地瞥看了沈乔溦一眼。
“皇上,臣妾愚以为尚不得到传吴总管问话之时。”沈乔溦俯身,稍低着头说道。
梁铭瀚望着站得恭敬的那一身藕合色宫服裙据,想起了前人诗歌“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她虽然是南浔女子,可是这北朝的宫服裙据却谁都不如她身穿之美。
“既然皇后说了话,那此事皇后就查下去吧。”梁铭瀚总算是定了决定。
赵依雪听了之后,心中很是欢喜。这事有了皇上的话,以着原先的谋划打算和皇后的帮助,这事已是成一大半了。
“臣妾一定会如实查下去,绝不冤枉一人。”沈乔溦没有推脱,行礼应下了梁铭瀚的命令。
梁铭瀚朝着沈乔溦朗声说道:“朕相信皇后,青沅之事皇后处理得当。”不仅让关雎宫碰了难,而且还让青沅彻底为自己所用。
沈乔溦不以为然,莞尔道:“臣妾惶恐,青沅之事幸得皇上最初所助,是臣妾好运。”
幸得青沅是梁铭瀚封地时期,他一手培植的婢女,使得她不必再去费心去力证她自己与青沅两人的清白,这一最大的困难。亦使得难事迎刃而解。她是借了梁铭瀚他的东风罢了。
“那希望皇后这次,亦能好运。”梁铭瀚锐利的眼眸,幽黑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