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煞费苦心（4）
夜幕降临，夏季夜晚的风穿过半敞开的窗棂，轻抚过脸颊，消除了一日的闷热不适。
林泽周身携卷着浓烈的酒气，他脸涨得通红，一向酒量过人的他此刻意识格外清醒，他静静伫立在青瑶面前，黑色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一室寂静中，只听得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烛光摇曳，一室温馨，众宾客纷纷从窗口探头，兴奋又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青瑶唇角微微上扬，她坐直了身子，静静等待心上人来掀盖头。
也不知这样静静等待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阵阵宾客的喧闹声。
“林侍卫，吉时已到，你差不多也该挑起新娘子的盖头了吧？”
“新娘子不要紧张啊，你夫君来寻你了，今夜良辰美景，往后余生定是幸福安乐！”
“快点快点！大家还等着看你们喝交杯酒呢！”
在众宾客的声声催促中，林泽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迈步上前，步伐平稳，几乎是颤抖着抬起手，动作干脆利落的掀起了青瑶头顶的红盖头，呼吸也在一瞬间变得急促了。
久在沙场，身经百战，遇事处变不惊的林泽，竟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心跳骤然加速，漆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青瑶倏地抬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维持了一天的精致妆容并未因任何人或任何事而改变，她将最美的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眼前，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跳也彻底乱了节奏。
将红盖头丢在一旁，林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低声唤道：“青瑶，我……我来了。”
在众宾客的喝彩声中，青瑶羞红了脸，声音很轻：“都这时候了，你是不是也该改口了？”
“夫……夫人。”林泽憨笑着，忙端起酒杯递到青瑶手里，试图转移话题，声音骤然压低，“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别为难我了，走完这最后的流程，关起门来咱们自己聊吧？”
南宫喻和夏云婉给他们筹备的这场婚礼声势浩大，比城内主子们的婚事几乎毫无差别，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荣耀是因着青瑶的特殊身份，但突然被众心捧月，还是有些不自在。
青瑶抿了抿唇，并未接过酒杯，而是突然问道：“夫君，我今日的打扮，好看吗？”
林泽微微一怔，“好、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涂上胭脂粉黛的模样。”
“坦白说，我并不太习惯这样，但她们都说我这样很美，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原状，只为等夫君掀开盖头来看我一眼，如若夫君记住了，那我们便开始走最后的流程吧。”
“你不必紧张，虽然我这个人有些笨拙，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林泽的话犹如一股暖流，径直冲散了青瑶心口的寒冰，让她重新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接过酒杯，青瑶站起身，毫不犹豫与林泽喝下了交杯酒，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林泽丢掉酒杯，上前一步倏地捧起青瑶的脸，甚至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低下头，深情的吻了她的唇。
眼中似流转着星河，呼吸一滞，青瑶闭上眼，踮起脚尖，用尽全身力气回应着他炙热而浓烈的吻，他们已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全世界，眼里心里，只容得下彼此。
……
片刻之后，送别了宾客，喧闹了一整日的府上终于迎来了片刻宁静。
丫鬟们服侍着青瑶净脸，厨房那边也及时给林泽送来了醒酒汤，一室暖暖的烛光下，两人周身都像是镀着一层光晕，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虚幻感，让青瑶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林泽仰头将碗里的醒酒汤喝光，皱了皱眉，“夫人，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折腾了一天，有些乏了？时辰也不早了，今日你也确实辛苦了，早点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我不累，而且我现在也睡不着，你若是累了，你可以先歇下。”青瑶漱了漱口，轻轻摇头，“我只是有些晃神，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让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场梦。”
“夫人可是想起了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抱歉让你扫兴了，我不愿在你面前过多提及过去，并不是不想和你交心，而是我自己害怕，那阴影恐怕将永远埋藏在我心里，我甚至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
那段灰色的记忆，在青瑶脑海里盘桓，曾经的她以为，她的人生，未来也只是一片灰白。
痛苦的闭上眼睛，身子不受抑制的发抖，青瑶声音似哽在喉咙里：“我不知道你可曾见过那样的画面，雨下得很大，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雨雾，你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耳畔却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鲜血染红了青石砖，多少雨水都冲刷不掉，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青瑶！你清醒一点，都过去了，所有一切都过去了！”林泽心疼的紧紧抱住青瑶，安抚的拍着青瑶的背，“你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嫁给我了，从今往后都有我在你身边。”
“你知道吗？我缺失的不仅仅是家人的关怀，我始终没有拥有的，其实是安全感。”
“你会有安全感的，你有我啊，你在我身边是绝对安全的，而且先皇已逝，亲王府也被灭门了，这世上鲜少有人知晓你的身份，你应该打起精神来的，生活还有很多阳光。”
“所以，到底是做真实的自己最好，还是应该以一个新的身份，安安稳稳过活呢？”
眼中的光渐渐灭了，想到今日夏云婉与南宫喻的情况，青瑶已渐渐从悲伤情绪中抽离。
虽然她也很渴望自己成亲时能有家人在身边，她也渴望能像当初正常的情况下得到大家的祝福，但时间不会倒流，她回不到过去，也只能牢牢把握着眼前这得之不易的幸福。
嫁给林泽，能让她在林泽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可夏云婉呢？
青瑶不愿看到夏云婉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更不愿夏云婉真的一辈子以这个与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身份活下去，她想看到她真诚的笑脸，她期盼着她能收获甜蜜和幸福。
只是夏云婉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来成了亲也会左右为难。
林泽显然没想到青瑶会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微微一怔，声音低沉：“怎么突然这么问啊？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在我面前不要拘束，做你自己，就足够了。”
他爱的正是她这般纯粹的模样，释放自己，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充满无限可能。
青瑶却摇了摇头，“我是做自己了，可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小姐放下这些负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