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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轰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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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念帮松鹤擦洗完,微侧身把湿帕递给身后婢女,又接过干燥柔软的棉帕,帮他把脸上水渍擦拭干净。

    他皱着眉头颇为认真的想了想,嘟囔道:“想不起来,依属下看,他就是对殿下……有所图谋。”

    他就是贪图您的美色。

    虽自幼长于东宫,少年终是没敢太放肆,改了一个相对温和的措辞。

    松鹤躺靠在藤椅上,任由苏念服侍。

    苏念错了,是他对江楚蓄意图谋。

    “正月十五过后,万国朝会上……”

    “可殿下并未出席当日朝拜……”苏念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极力回忆。

    “嗯。”松鹤抬了下眼皮,再次垂下,阖眼休息,不再言语。

    苏念见状,给松鹤身上盖了层羊绒薄毯,冲婢女打了个手势,二人脚尖点地,静悄悄退去。

    ——万国朝会。

    九州疆土,芸芸百国共治,惟有天盛国土最为广阔,兵力一骑绝尘。

    天盛皇族独受十重天庇佑,国都洛州龙脉绵延不尽,紫瑞之气自天盛皇宫四溢,福泽万里。

    正月十五过后第三日,诸国国主朝拜天盛皇帝,以表臣服共治之诚心。

    今年的万国朝会,天盛太子楼听雪依旧因为尚未及冠,不能临朝辅政。

    那日晨钟敲过三响。

    他负手立于紫微宫三楼凭栏处,冬末的风里裹挟着烟火彻夜燃放的呛鼻气味,吹得他珠白色缎面皇袍重重扬起,金线神龙随着袍角翻飞仿佛就要腾云而起。

    “殿下,小心着凉。”苏念抱着雪色狐裘小跑过来,将狐裘给楼听雪披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

    巍峨庄严的紫微宫大殿前,铺着八十一层汉白玉石阶,所有觐见国主,列队而站,有序拾阶而上,往大殿去。

    楼听雪离开前,余光朝下又扫一眼。

    百朝国主之中,青年走在队列后边,玄色朝服趁得他皮肤比其他人都白,是俊美无双的长相。

    “嗯?”

    楼听雪停下迈出的脚步,往下远眺,在这之前,他从未被任何人的样貌吸引过目光。

    觐见之人皆规矩驯从,是该有的俯首称臣姿态,惟有那人,昂首阔步、意气轩昂,他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眉宇间尽是倨傲得意、意气风发。

    楼听雪被青年身上那股仿佛拥有一切、又仿佛天地一切皆不在其眼中的气质吸引了。

    “殿下?”苏念不解,上半身探出凭栏往下张望,只看到浩浩荡荡的人影走进紫微宫大殿。

    楼听雪收回视线,抬步往长廊尽头的楼梯走,“无事,摆驾凤仪宫。”

    惊鸿一瞥,意兴阑珊。

    曲水流殇宴是承袭百年的文人盛宴,又正好,历来承办曲水流觞的白鹿阁,就位于宛月国国都金羚。

    本是想,若能寻得机会与那人结识,就更好了。

    他只是单纯欣赏青年一身昂昂意气。

    楼听雪闭着眼帘,睫羽微微颤动,他在藤椅上翻了个身,唇角漾开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而现在,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周身都散发着显贵气息的马车驶出小巷,回到人声喧哗的大街上。

    这是金羚最为繁华的闹市街口,各家商户林立,写着商铺名号的橙黄旗子自大敞的铺门斜斜伸出,随风摆动。

    张盛跪坐在马车里伺候。

    “陛下方才说,后天晚上宴请友人?”张盛面上覆霜,垂目观鼻。

    宴请友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马车里很宽敞,江楚翘着长腿侧躺在软垫上,一手撑头,口中吭着奇怪小调,他想,如此偏僻的小客栈,不怪暗卫找不到。

    “对,宴请友人。”江楚答的漫不经心,那身游刃有余的深情人设已然撕下。

    说到这里,扇柄敲了下膝骨,坐起身子,“后日下了早朝马上出宫,和往常一样,照旧老规矩,还在楚宅操办。”

    说到和往常一样,张盛的脸上晃过极为嫌弃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国主陛下掩去身份结交的那些民间雅客,那是一个比一个不害臊啊……

    ……一群狗男男,伤风败俗。

    江楚话落,往窗户挪了挪,扇柄挑开鲛纱帘幕,登时有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跟着肉包子的香味一起被春风送入马车里。

    江楚立马就饿了。

    今日下早朝到现在,他尚未进食,美人去而复得的好心情,和这满街的烟火气一起勾出了他的食欲。

    他放下鲛纱吩咐,“到前边谢秋水的话本铺子停下,你先行回宫,把这匹机甲大马送到国师那里,喂满灵石,后天用它接人。”

    本朝权贵富贾,皆会入手几匹机甲大马代替真马拉车,但也仅仅是为在重要场合冲摆门面,彰显身份,没人会日日用机甲代替马匹,原因无它,只是这机甲大马太费灵石,相较于真正马匹,属实不够经济划算。

    而这灵石,又尽数出自天盛,唯有龙脉所在之地方蕴灵石,眼下,一颗灵石可换十两黄金,若是那灵髓石,一颗则抵千金。

    再说回机甲大马,填满它的马肚子足足要用掉五百颗灵石,即使如此,也不过行百里地,当真是华而不实。

    “是。”张盛仍旧垮着一张脸,心里单口相声轮番上演。

    马车在“秋水讲故事”小铺门前停下。

    这家商铺在这条临街商铺里格外扎眼,只因其门前杵着一人高的红裙木偶,木偶脸上两朵腮红是梅花瓣状,左右耳朵各戴一块木牌,木牌上鲜红隶书分别写着“勾三”、“股四”。

    如此品味,真乃当世奇葩。

    而让每一位初到此地的人都驻足停留的另一个原因是,红裙木偶手持一副对联,且仅有上联——奇变偶不变。

    每当有人问掌柜,下联究竟是什么,她总是笑而不答,只说静待有缘人。

    江楚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直接就往铺子里走。

    “陛下,老臣还是留……”

    “回去。”江楚手臂一抬,没有回头打断张盛,“不必担心朕。”

    路过门前的红裙木偶时,哪怕已经见过无数次,他仍是皱着眉别开脸去。

    真丑,丑得人神共愤、惨绝人寰。

    已过正午用饭时间,铺子里却飘出浓郁的饭香。

    靠近门口,乾阳站在账台后,手指在算盘上飞速拨动。他是谢秋水买来的伙计,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姑娘,叫坤月。

    是谢秋水取的。

    走过账台,两个实木书架靠墙摆放,上边整整齐齐摆着线装话本。

    再往里,垂下的细碎珠帘隔绝了里间视线。

    “江公子来了。”乾阳抬眼一扫,继续算账。

    珠帘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江楚跨过门槛,走进里间,一路飘出大门外的香味就从这里散开。

    谢秋水坐在四方木桌前,袖袍被她撸到手肘关节处,露出莹白如玉的小手臂。

    听到动静,她往门口匆匆撇了眼,又把注意力放回小碳炉上的火锅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别站着,快坐。”

    一边说话,她一边动作娴熟的给江楚配了半碗麻酱蘸料,递到他跟前。

    江楚没跟她客气,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从锅里捞了片牛肉,蘸着麻酱就往嘴里送,“后日晚上到我府上聚聚,叫上几个人,办一个,你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总是记不住谢秋水说过的那个词。

    谢秋水夹了块豆腐在麻酱里一滚,蘸满醇香酱料送到朱唇边吹了吹热气。

    “轰趴。”她举着筷子抬眼看对面青年,剑眉星目、俊美非凡,标准的顶级建模脸。

    这么看着,她的心里生出几分遗憾来,穿过来三年,这个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颜值最高的人,且有车有房有祖产。

    可是为什么别人穿书,都能和摄政王谈恋爱、和太子谈恋爱、和皇帝谈恋爱,而她,只能帮着男人们互相谈恋爱呢。

    想到这些,面前的火锅突然就不香了。

    “你又有目标了?”谢秋水把豆腐放回麻酱碗里。

    每回他要追人,总要他们几个组局当僚机,可说来也怪,他这人也够挑剔,有一次费大劲儿追到的书生,眼看到最后一垒,他愣是停下来了,说是不喜欢那人身上有胎记。

    那书生倒也没吃亏,如愿进了国子监。

    江楚嚼着口鱼丸,点了点头。

    “成。去你府上蹭吃蹭喝这种事,我最擅长。”谢秋水又拿起筷子,把那块温度适中的豆腐送进口中。

    忽然,她又想到一事,黛眉一蹙,“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话本子,看完了尽快还回来,我这还能打个八折卖出去呢。”

    江楚停下手中筷子,也有些不满,漆黑双眸隔着蒸腾热气望过来,“你这书怎么都是一个套路,尽是些徒弟爱上师尊、魔尊爱上天帝。”

    “我最近写了本新的。”谢秋水杏眼流波,两个酒窝里灌满得意,“讲得是辅政王和小皇帝的。”

    江楚抬了抬眼,很有兴趣。

    “主要写的是老皇帝临终托孤,年轻俊美的丞相成了辅政王,权势滔天、把持朝政。”

    对面的人微微眯了眼,她继续讲:“小皇帝为了夺回实权,夜夜承欢在辅政王身下。”

    “身下?!”江楚愕然一瞬,音调陡高。

    “对,不仅是摄政王,后来,朝堂上的丞相、将军、甚至是那总管大太监,个个把小皇帝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样那样……”

    筷子“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江楚不由自主想到宛月那些对得上名号的大臣,如今都已儿孙满堂,白须半尺长,还有……张盛……??

    这么一代入,他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谢秋水望着对面人眼底渐深、脸上五颜六色,也陷入沉思……

    果然,这么写还是太重口味了,莫不是她穿这本是绿江口口文学,只能1v1?

    谢秋水心里盘算着,对于江楚要出手的美人生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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