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那就难办了, 你……嘟——”
五条悟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电话就已经被挂断，再次拨打过去也显示对方处在圈外。
“没信号了吗, 倒也不奇怪。”
把已经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塞进口袋，五条悟对着不远处有一头黑色炸毛的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过来：“喂——惠！这里这里！”
“你那边的几只已经结束了吧？”
“五条老师，你能稍微安静一会儿吗。”
和祓除特级咒灵后仍然一身清爽, 汗都没流一滴的五条悟相比, 还没有能完全掌握自己的术式使用方法的伏黑惠在战斗后有些灰头灰脑。
被五条悟的声音吵到脑仁疼的惠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却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凶狠。
——被五条悟忽然拖出来做任务之前, 他刚刚解决了一群试图挑衅他的小混混。
“……刚刚的电话，是雾白吗？”
气息平稳下来的惠蹲下身，一黑一白两只玉犬亲昵地过来蹭蹭他的手。
“还真是区别待遇啊，惠。”
五条悟叹了口气，抱怨道：“你提起雾白时候的语气, 和对我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就算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这种差别我也是会伤心的哦？”
解除召唤式神的术式，伏黑惠忍不住吐槽道：“如果五条老师能不那么跳脱的话, 我可能会更加尊敬你一点。”
五条悟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以成年人的身份做出这种孩子气的动作, 却丝毫没显示出任何违和感的人, 也只有他了。
“不过说的也是。”
最强咒术师隔着眼罩打量了一下最近已经有模有样的伏黑惠, 点点头道：“如果没有雾白的影响, 你是绝对不会自己来找我, 提出要学习咒术的使用方法的吧？”
“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可是对这方面的事情相当抗拒。”
何止是抗拒，只要一提到有关咒术的事，伏黑惠就没什么好脸色。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果然还是因为半年前竹马的监护人出事时, 自己没有强大的力量，什么忙都没能帮上而心存不甘吧？
“五条老师，我可以先回去了吗？”
完全不想回忆有关过去的事，伏黑惠抿了抿唇转头就想走：“我希望早点开始下一阶段的训练。”
他还不够强。
伏黑惠低头注视着自己白皙的手心，默默握紧了拳头。
“下一阶段的训练暂停，毕竟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很快就会成为合格的咒术师了。”
五条悟耸了耸肩，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过两天替我去一趟横滨吧。”
……
雾白站在一直在寻找的人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低头看了眼没有信号的手机，给五条悟发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达的定位。
在此过程中，织田作之助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温柔平和的眼神注视着雾白的一举一动。
虽然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熟悉他的人就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好。
“嗯！”
雾白抬起头露出微笑，用力点了点头：“我最近才从东京回来。”
努力维持面部表情的同时，雾白想起了电话挂断之前五条悟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作之助现在身上有三种不同的力量保持在一种平衡，诅咒，神明的力量，以及微弱的人类生命力。
如果他回忆起自己已经死去的这个事实，诅咒一方面的力量会无限扩张，雾白不敢想象那种情况的后果。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千万不能让话题拐到半年前的事件上，他必须尽量拖延时间！
“哎？”
织田作眨了眨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不是不久之前才和我联系过，希望我前往东京参加你的初中结业典礼，怎么你自己先回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雾白的脑袋，动作温柔：“学校里的情况怎么样？幸介也快到可以上学的年纪了。”
表情凝固的雾白：“……嗯。”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现在根本没在学校这件事
情说出口！
“每次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想瞒着我什么事。”
织田作之助的手宽大又温厚，掌心还有曾经做杀手留下来的茧子，他揉头发的力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太大，把雾白柔软的黑发搓乱。
“上次是因为把欺负野猫的人打到骨折进医院，扭捏了半天才跟我说实话吧？”
“……作之助！”
雾白脸有点红，捂着脸打断了回忆自己黑历史的织田作之助：“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好好。”
好脾气地笑了笑，织田作没有继续提起过去的事，稍稍后退一步：“不管怎么样，相比之前你现在成长了不少，光是这一点我就很满足了。”
“虽然你的异能力只能在晚上使用，也不要每天都熬夜出门，尽量早点休息。虽然你不爱喝牛奶，但还是要定时喝一两杯，毕竟你一直希望能长到我这么高吧？”
织田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语气温和，但雾白却从他这些仿佛交代遗言一样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雾白，你还是个孩子，所以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就多多依靠别的大人，不要总想着一个人能解决。”
“那作之助你呢？我遇到困难不能依靠你吗？”
雾白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走上前一步想握住织田作之助的手，铁锈发色的青年稍稍摇了摇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抱歉，明明那些孩子，还有雾白你，都那么努力地希望我活下去了。”
他后退一步躲开雾白的触碰，原本就苍白到吓人的脸上骤然裂开黑色的网状伤口，却没有流血。
——这无疑表明他身上属于人类的微弱生命力正在衰退，正处于逐渐转化成真正咒灵的状态。
织田作叹了口气。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自欺欺人，保持着失去记忆的状态徘徊在这里，但他遇到雾白的一瞬间，就已经回忆起过去的事。
mimic首领纪德疯狂中带着释然的脸，血液逐渐冰冷的弥留之际，处于
灵魂状态的孩子们担忧中带着祈盼的脸。
以及他意识完全模糊之前，破门而入一脸惊恐无措的雾白。
啊，原来我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织田作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并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产生太多的遗憾，只是愧疚于没能回应孩子们的期待，以及没能开始写的小说。
他也没能向太宰伸出手。
“作之助！”
雾白正要上前，却眼睁睁地看着织田作脸上的皮肤绽开另一道骇人的口子。
织田作身体的崩坏早就开始了，只是他之前隐藏得太好，现在才在表面上浮现出来。
怎么办？
绝望和无助席卷了雾白，他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一切的思考和动作都仿佛被寒冰冻结。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织田作之助，却要在见面不到十分钟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变成毫无理性的咒灵？
我得做些什么，雾白这么想着，他能清晰地看到织田作眼中现在格外无力的自己。
就像之前救下那个女孩一样，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他该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冷凝的血液重新恢复流淌，此时的雾白出奇冷静，脑海中想过一个危险而疯狂的想法。
试试看吧。
之前一直都没能成功，现在试试看吧。
他走上前几步，在织田作之助讶异的目光里，深吸一口气后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
刹那间，浅蓝色的美丽球状空间在雾白本人的意志下，以一种温柔而决绝的姿态把身体处于崩溃边缘的织田作之助笼罩在内。
雾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只额头上有奇异花纹的雀鸟扑扇着翅膀出现在这片没有任何自然界生物所存在的区域，豆大的黑色眼珠中倒映着下方的场景。
异能力起效的前一秒，雾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紧绷到随时会崩溃的神经让他忍不住露出扭曲的微笑。
如果成功，他就能把织田作之助从死亡的边缘强行拉回来，再不济也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找到其他
办法。
一旦失败……
他就会成为亲手杀死织田作之助的罪人。
不用说其他人，雾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做出这种事的自己。
“……湮灭吧！”
雾白用已经完全喑哑的嗓音喊出声，随即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
“‘诅咒’，湮灭吧！”
但比起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去，他宁可选择这种天马行空的疯狂尝试！
淡蓝色光辉逐渐消散，雾白不敢面对现实地闭上了眼睛，一两秒后才重新睁开。
原本球状空间存在的地方，现在存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他成功了。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之前一直无法做的事。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雾白腿一软，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指尖也颤抖的不像话。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仍然上扬着的嘴角，却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冰冷的手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去自己的眼泪。
……他居然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掉眼泪，又哭又笑，实在是丢脸。
由于■■的力量已经被消除，停止进一步崩坏的身体，以及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被一层朦胧的白色所笼罩保护的灵魂。
处于灵魂状态的织田作之助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目前的状态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露出茫然和欣慰的微笑。
如果再晚一秒，身体和灵魂之间的联系就会完全断绝，就再也来不及了。
他做到了，在织田作之助的灵魂完全消散之前赶上了！
属于土地神的残留神力温柔地保护灵魂不至于消散，甚至还保留着身体微弱的生命特征。
只要能在神力完全消失之前，找到让暂时离体的灵魂回归身体的办法，织田作之助就能完全复活！
相比之前的绝望处境，现在面对的问题根本就不算什么事，离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有心，总有一种力量体系存在着灵魂回归的方法。
“恭喜你，雾白。”
已经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重新戴上紫色狐狸面具
的首领宰拍了拍手，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他手里还捏着一只额头有奇异花纹，被捉住也一动不动完全不挣扎的雀鸟。
“你果然成功了，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优秀。”
“……诅咒师先生。”
已经被刚才惊险的过程耗费了所有心力，大脑一片空白的雾白愣了愣，只能喃喃地喊了一句名字。
他现在没什么心思问这位不知名的先生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跟着他来到这里，他心中只充斥着喜悦。
“稍微表现得更高兴一点如何？”
首领宰把手里的盒子扔到雾白手里，握着雀鸟的手稍稍一用力：“毕竟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是创造了奇迹。”
雀鸟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额头上奇异的花纹消失不见。
“织田作的灵魂虽然还算稳定，但长期暴露在外面空气里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一不小心就容易消散。”
雾白一打开盒子，就看到了里面装着的那条粉红色螃蟹围巾。
“诅咒师先生，你这是……？”
“所以在找到方法之前，需要一个可以储存灵魂的’容器’才行，相比其他的东西，这条材质特殊的围巾就是最好的选择。”
首领宰歪了歪头，开始装无辜：“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么一条材质特殊又审美一流的围巾的。”
“……”
怎么又是一个审美堪忧的。
而且围巾作为灵魂容器真的太奇怪了吧！
但是直觉和某些隐约的猜测，让雾白最终决定相信这位诅咒师先生的话，举起围巾放到织田作之助面前。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一会儿双手抄在袖子里站在一旁的首领宰，转回头来对雾白点了点头，伸出指尖与那块粉红色的围巾相碰，白色的光芒大作。
一切尘埃落定，就算被强光刺激到流眼泪也没有闭上眼睛的雾白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看到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之后低头看向手里的围巾。
“作之助？”
他有些怀疑地询问道：“你在吗？”
“……
雾白，我在这里。”
粉红色围巾上一只圆滚滚的螃蟹像是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小幅度地眨了眨黑芝麻大小的眼睛，稍稍舞动了一下他的钳子，吐了个小泡泡。
围巾里响起了雾白非常熟悉，属于织田作之助没什么太大感情波动的声音。
“能稍微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织田作之助似乎暂时要成为一条会说话的螃蟹花纹围巾。
瞬间理解目前情况，终于放松下来的雾白没忍住，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大笑声。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
与此同时，盘星教总部。
黑色长发，生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的男人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身旁一只体型娇小，脑袋上长了无数只眼睛的咒灵发出一声凄惨的咆哮，化作黑色的雾气回归男人的身体。
这是夏油杰所操纵的咒灵之一，虽然没什么实际战斗力，却拥有对大自然中的动物施加诅咒，共享视角的能力，非常适合试探收集情报。
刚才那只雀鸟就是夏油杰放出去刺探情报的动物之一，只可惜被其他人发现，共享的视角切断了。
但尽管如此，之前所看到的场景加上之前收集的情报，就足够夏油杰得到一些相当有意思的结论了。
“不愧是悟相当看重的人，这种能力和体质的确非常有趣。”
双手撑在下巴，夏油杰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场景：“不仅能够催化出特级■■，甚至能够把■■从人类身上完全消除，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察觉到某种违和感的夏油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鹤见川雾白，居然可以消除■■。”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那个拥有异能力的少年，到底消除的是什么？
“夏油大人！”
夏油杰沉思之际，两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年轻女孩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房间，正是他收养的两个女孩子，菜菜子和美美子。
“今天放学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杂鱼咒灵，我们‘嗖嗖
’一下就把它解决了！”
神采飞扬的年轻女孩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手舞足蹈地描述她们遇到的那只咒灵。
还没等女孩子讲到听到是如何把那只咒灵解决掉的，就听到面前的夏油杰忽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夏油大人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两个女孩子互相对视一眼，兴致勃勃地凑上去。
“也可以这么说。”
夏油杰点点头，却并没有向两个孩子透露太多，随便扯了别的话题就把这件事揭过去。
鹤见川雾白，他的异能力不仅仅是消除物品而已，他刚刚所做到的，是湮灭球状空间内“诅咒”这一概念。
所以在被菜菜子和美美子提醒之前，他才会忘记那到底是什么。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看来要稍微改变一下之前的计划，去会一会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就埋了小小伏笔，现在终于揭露异能力的终极进化状态（bushi）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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