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是够嚣张的，人类小鬼。”
特级咒灵抑制住了自己下意识往后倒退的冲动，露出了肆意妄为的表情。
“你不会以为只是解决了那个没用的东西，我就会老老实实让那个小姑娘的意识浮现出来吧？”
它抬起已经覆盖上一层蛇鳞的手，指尖点在自己的脖颈处，扬起下巴俯视着明显状态不佳的雾白。
“毕竟这个小姑娘是死是活，可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而且你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又怎么可能能伤得到我？”
雾白小声喘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重新站直了身子抬眼看过来，那种眼神让原本身为狩猎者一方的咒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人类真是一种有两副面孔的生物。
面前这个人类眼神疯狂而凶戾，和它通过三田樱视角看到的那种弱小又无辜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凭依于人类身体而生，咒灵的感知能力被限制在人类的范围，它只觉得眼前一花，提着刀的少年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去哪儿了？
咒灵有些茫然地四处环顾，只听到耳边有刀刃刺破空气的细微声音。
一缕漆黑的发丝，纷纷洒洒地飘落在地上。
“你不会都没看清，我是怎么动手的吧？”
身后两三步开外清朗的嗓音响起，咒灵一转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他身后的雾白，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缕头发来源于三田樱的颈侧，离要害的脖颈只有毫厘之差。
这是无声的警告。
“……你想要的只是有关那个男人的信息吧？”
咒灵表情扭曲了一瞬，最后停留在狰狞和不甘：“我和那丫头的记忆是互相联通的，也没必要一定要那个小姑娘的意识重新出现。”
“我们打个商量，我告诉你那个男人所在的地点，你放我离开。”
“我不相信你。”
雾白单手持刀，垂下眼翻转手中漆黑的刀刃，仍然没有放下警惕：“和咒灵没有什么能商量的。”
他歪了歪头，抬起了手臂：“你不愿意回答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没有老老实实远离战斗场地的太宰刚一靠近，就听到雾白说了这句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失去冷静可不行啊，雾白。”
莫名被戳中笑点的太宰伸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越过雾白走到咒灵面前，偏头看向因为他这一系列行为而露出震惊神色的雾白。
“这样可是找不到织田作的。”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织田作这种叫法，但雾白还是完全能理解太宰到底说的是谁，心中的震惊愤怒和强烈疯狂的战斗欲像是被浇了盆透心凉的冰水，瞬间熄灭。
太宰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并没有打算给出解释的太宰对雾白无辜地眨眨眼，重新转向咒灵笑盈盈道：“我也观察你有段时间了，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吧？”
“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其实你根本不知道织田作的下落。”
被强行回归冷静的雾白愣了愣，现在才注意到咒灵刚才那句话里存在的漏洞。
三田樱是在被植入咒灵组织前偶遇织田作之助的，被替换的是身体器官，就算两者有所融合，咒灵也不可能得到女孩子的记忆。
“自从昨天遇到诅咒之后，我稍微去了解了一下有关的资料。”
太宰双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询问道：“雾白，在此之前有从人类转化成咒灵的情况吗？”
“不，我从来没听说过。”
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但已经恢复平时状态的雾白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认真回答了太宰的问题。
“就算成为了特级咒物的受□□，也仅仅是拥有咒力的人类罢了。”
人类和咒灵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巨大的横沟。
“那就好说了。”
用自己的节奏带动话题方向的太宰打了个响指，得出的最后的结论：“你是在等待着自己突破人类的□□，亦或是酝酿足以杀死我们两个的咒术。”
“或者说，两者都有？”
拥有过人灵智的咒灵没开口回答，已经被看透的他把已经完全转化成乌黑的手藏在身后，猛然张大嘴，从嗓子里喷出紫色的雾气。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我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型，但这种程度的蛇毒也足够送你们下地狱！”
虽然是蛇毒雾气，但本质上也就是咒术的一种。
“雾白，对方完全没有让三田樱的意识重新浮现出来的想法，而且现在已经和上次一样过了六点。”
太宰抬起手臂，用风衣袖子挡住自己的口鼻，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已经可以使用异能力了吧。”
果然，和作之助说的一样，太宰先生机敏聪慧远超常人。
“……是。”
雾白点点头，身前浮现出闪烁着异能力光辉的球形空间，心中已经在盘算太宰到底知道了多少，要怎样才能阻止对方继续干涉这件事。
虽然异能力“人间失格”可以让咒术无效化，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许的不同。
紫色的蛇毒雾气散发着甜腻的醉人香气，一丝一缕透过太宰挡住口鼻的风衣袖子往鼻腔里钻。
“很好，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
太宰后退一步，给雾白让出了足以战斗的空间，语气杀伐果断地下达了指令。
“雾白，杀死他。”
既然三田樱的意识不可能重新恢复，那就应该果断舍弃这个方向，另辟蹊径。
雾白并没有完全听从太宰的话直接动手。
在足以让一个人当场去世的蛇毒雾气中，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毫无异常反应，甚至因为瞬间冷静下来，大脑是全所未有的清晰。
三田樱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他垂下眼，想起了织田作之助曾经说过的话。
“比杀戮更加重要的东西”，真的是像他曾经所做的那样，把善良和帮助他人当做必须完成的任务，强迫自己成为他人眼中的好人，内心却仍然抱有和曾经的自己毫无改变的想法吗？
“三田同学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雾白低声自言自语，球形空间顺从他的想法，精准出现在三田樱被咒灵组织寄生的腹部。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雾白不只是为了完成成为善良的人这一约定，更是发自内心的，属于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所以我希望她能继续活下去！”
异能力的光芒闪烁，特级咒灵发出尖锐的咆哮，女孩子的腹部裂开一道狭长的伤口，内里的咒灵组织如雪花般温柔而寂静地消散，露出被包裹在其中的特级咒物。
圣晶片光芒更甚，柔和的彩虹色光芒给生命垂危的少女注入了生命力。
“太宰先生，来帮忙止住三田同学的血！”
雾白手里的咒具刀骤然缩小，他冲到三田樱身边蹲下，干净利落地撕下了自己身上长裙的边缘，开始给伤口淌血的女孩子止血包扎。
没料到事情居然朝着意料之外方向发展的太宰耸了耸肩，伸手挥了挥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紫色雾气，接过雾白手里用来止血的布料。
大概是因为平时经常使用绷带的缘故，太宰的紧急医疗技术比雾白要好上太多，很快就完完整整地把伤口包扎起来。
稍稍松了口气的雾白迅速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有什么事吗，雾白？”
被迅速接通的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轻快愉悦的声音，一听就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
“你这么快就找到特级咒物的下落了？”
猜都不用猜，雾白就能知道五条悟绝对是在委托完成后，丢下可怜的辅助监督一个人跑去摸鱼了。
如果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开口吐槽个一两句，但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拜托你了，五条先生！我们现在在横滨的女子第二中学，情况紧急，你能赶过来一趟吗！”
雾白抿了抿唇，再次下狠心补充道：“我之后会请五条先生吃饭，还会直接帮五条先生解决十个原本属于你的任务！”
话音未落，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就已经出现在头顶，一身黑衣的最强咒术师以相当酷炫的姿势停滞在半空中，低头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
五条悟掀起眼罩，苍蓝色的漂亮眼睛从躺在地上生命垂危的三田樱移到一旁的太宰治身上，最后又停留在一脸紧张的雾白身后。
“确实是特级咒物，但还真是闹得有够夸张的啊。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雾白帮我分担十个任务，大帅哥的五条老师赶过来帮忙啦~”
他稳当落地，顺手检查了一下奄奄一息的三田樱的情况。
能看穿咒力流向的六眼清晰地向五条悟反馈着现场的情况，更是直接指明了特级咒物所在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和咒灵组织互相融合的年轻女孩身上居然没有留下丝毫的咒力残秽，干净到不可思议。
——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完全消除了那样。
“不可思议，特级咒物居然在维持她的性命。但是这个小姑娘的情况并不是太好，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是要让我帮忙送去硝子那里治疗吗？”
压下心中的疑虑，五条悟转头看向雾白以及无所事事站在一旁的太宰治，比了个大拇指。
雾白的异能力使用，似乎比之前有了新的使用方法。
“不，送去家入小姐那里来不及。”
家入硝子是高专专属的反转术式拥有者，要进入高专结界实在是太麻烦了。
把武装侦探社的地址报给五条悟，雾白动作轻柔地抱起三田樱，把她交给了五条悟。
“五条先生的速度是最快的，拜托你把她送去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那里，就说是我的拜托，我之后马上就赶回去。”
目送着五条悟瞬间消失在眼前，雾白终于稍微舒了口气，转头看向站在旁边一挑眉的太宰，乖巧微笑：“真的非常感谢你，太宰先生。要不是你的提醒，我可能也不能想到办法救下三田同学。”
“……”
太宰点点头，没出声。
吸入了一点紫色蛇毒雾气之后，他有点莫名的头晕，这种症状在咒灵被消灭之后依旧存在。
他看了眼仍然活蹦乱跳的雾白，一向运转迅速的大脑有些停滞。
糟糕，之前大意了。
明明同样身为异能力者，也一样熬了一整个晚上，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意识模糊之间，太宰似乎听到了一脸焦急表情的雾白大声呼唤他的声音：
“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