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姚予虞惯例地没有睡着。
睡着是不可能的,刚见了暗恋对象家长,刚喝了暗恋对象泡的安神茶,明天还要跟暗恋对象瞒天瞒地的跑出去玩。
真是令人激动的晚上。
姚予虞面无表情地想。
周作辞给她泡的茶一点用都没有,可能在那个明晃晃的家里是有困意的,但这会回到自己家,在这个从来没在凌晨两点前发挥过作用的床上,她不困了。
窗子关着,冬日瑟瑟的风拍在玻璃上,窗子老旧,铁杆碰撞着发出脆响,好在不漏风。
姚予虞偏头看向窗外,平时这个窗子的响声是不大的,习惯了就接近一种舒适的白噪音,这会心烦着,就格外吵起来,一下一下像有节奏的军碟,她的注意不得不被吸引。
对面的院子已经暗了,看起来是风平浪静没有家庭闹剧的一晚上。
顿了顿,姚予虞顶着大风打开窗,把挂着的风铃摘进来。
风铃是深蓝色渐变的玻璃球,顶上的颜色挺像周作辞穿的那件外套,下面坠着的除了字条还有个半透明的蓝色小海豚,尾巴已经摔断了。
关了窗户,玻璃罩在她手上晃出清脆的声音,这是她爸爸曾经在国外买的,送她的礼物,这辈子唯一一件。
原先挂的是张英文字条,几次搬家压坏了弄丢了,依稀记得是要让人天天开心的意思。
记忆碎片里只有“happy”的花体了。弄丢了就丢了,不管怎么说姚予虞总算是没有愧对爸爸的心意,总体上是活的十分开心的,做事的标准也只有开心一个。
这张“万物作而不辞”的条是她后来补上去的,从家里一个小册子看到的,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喜欢,于是凭借她绘画的能力把书法字体“画”了下来。
自制的纸条脆弱,拿胶带裹了好几圈,硬是快两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都没坏。
“唉,万物作而不辞。”姚予虞捏着小海豚叹了口气。
这样想来,冥冥之中她也算和周作辞有点缘分的,挑了他名字里的字。
姚予虞使劲捏了捏字条。
胡思乱想和失眠,这是两个可以互为因果的词条。
姚予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开始暗恋的。
反应过来就那么悄咪咪地搞上了,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作风,也愧对她的人生信条。
她确实是真的没有要跟周作辞谈恋爱的心思。
情情爱爱什么的,对她来说太沉重,也太不稳定,家里还一堆事情呢,匆忙搞出个早恋算怎么回事?
但她再那么反应了一下,觉得周作辞确实也是举止古怪。
动不动摸她的头,动不动凑那么近,动不动说些话逗她
渣男!中央空调!
从认识以来的种种片段在脑子里随机播放,一波又一波,姚予虞才发现自己居然都记得那么清楚。
迷迷糊糊边骂边想着,朦胧中最后一个片段还是周作辞凑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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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予虞一大早是被铃声吵醒的。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手上还攥着风铃,几根带子和被子缠到了一块。
姚予虞闭着眼在被子底下胡乱摸索,从左摸到右,又像只蝴蝶似的双臂上下挥舞了好一会。
直到铃声快停了才在腰底下找到。
手机硌在腰底一晚上,肌肉生疼,姚予虞半梦半醒地举起听筒,换了个姿势,头又窝回枕头:“喂”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沉的笑声,然后是格外温柔的声线:“嗯,早上好?”
“啊”姚予虞太阳穴突突的跳,声音拖得长长的:“早嗷。”
说完又要昏过去,神经勉强战斗着,有一世纪那么长,听着对面叹了口气,又说了句什么话。
阳光照进来,刺着没睁开的眼皮疼,一晚上的心浮气躁都堆到了现在,睡眠不足的烦躁涌上头来。
此时手已经握不住手机了,听筒渐远,话音模模糊糊的,姚予虞皱眉,手指蜷了蜷,带着浓浓的鼻音拖着:“嗯我再睡会。”
手机被扒到枕头下,要怪也只能怪对面声音太过温柔,姚予虞意识涣散,复又昏睡过去。
楼底下,被骂了一晚上“渣男”的周作辞手一抖,险些没抓住手机。
小姑娘几乎是从鼻腔里挤出的撒娇,声线本来就轻,这会更是软得不行,跟小猫肉垫似地踩他身上。
具体是踩在哪,他向下看了眼,难以言说地蹲下了身。
他还从来没听过姚予虞那么嗲的声音,平常她没心没肺的,闹起来来像个小喇叭般直吵得人要耳鸣,日常对话也是清清凉凉四平八稳的,偶尔会带点哑。
“我真是”周作辞单手没气地垂着,另一只手揉了揉头发,偏头看向其他方向,气音碎得能被风吹散:“操了。”
-
姚予虞再醒过来是一小时后的事了,这次是王乙婷打的。
学霸就是起的早,姚予虞眯了眯眼睛,应完电话,聚焦在屏幕上,10点18。
哇哦,印象中好像说好9点起床,一起吃早饭来着。
一个激灵,姚予虞从床上跳起来,趴到窗边看。
王乙婷说在楼下等,真的就是已经到了楼下,连着一个同样半睡不醒要死要活吃着早点的林瀚,以及拎着什么东西靠在门上面无表情的周作辞,三人站的整整齐齐。
“靠。”姚予虞反应过来。
没等王乙婷朝她招完手,姚予虞三两下换了衣服,换了鞋就拎着杯子跑下来洗漱。
“呃你们早?”姚予虞挤着牙膏,尴尬地隔窗开口。
“早上好!”王乙婷看起来心情不错。
“鱼姐,好大的架子啊。”林瀚欠揍开口,靠到窗边,皱着眉瞪着她。
准确说是皱着眼睛,他一早上被王乙婷夺命连环电话,从床上催促到门口,发作的时间都没有,生物钟颠倒的眼皮疲惫地打架,起床气正好发在姚予虞身上。
“啧,忘设闹钟了,你们也不叫下我。”林瀚这么怼过来,姚予虞愧疚的心情就全然消失了,漱了个口,大大咧咧地开口:“你们吃过早点了?”
“吃了,吃了你昨晚想得刻骨铭心的生煎。”
林瀚懒懒地回她:“我倒是想叫你,某人不让啊。”
姚予虞擦着嘴,忽略了他的奇葩成语用法:“啊?”
啊完恍惚间想起来,早上好像确实还接了一个电话
“啊个屁,你赶紧出来。”
“哦。”姚予虞又哒哒跑上楼,拎下来一个大号的运动背包,大的快拖地:“我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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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快半小时,几人总算上了地铁。
快11点,这条线上人很少,座位大大方方地空着。
林瀚自顾自坐在了最侧标红的爱心座位上,王乙婷和姚予虞顺着他坐下,周作辞拎着包也下来,形成了那么个夹心饼干的局势。
她的运动背包出门就被周作辞接过去了,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也没有很重,装了些喷灌口罩之类,主要还是包本身大。
旁边林瀚已经清醒了,热热闹闹地讲着什么,姚予虞还是困得不行,哈欠打得眼泪直流。
“没睡好?”周作辞抱着手臂状似随意地问。
“嗯。”姚予虞持续打着哈欠,又揉了把眼睛:“辞哥,你那茶有问题吧?我怎么觉着是醒神的啊。”
周作辞笑笑:“那下次不喝了。”
“你们俩大晚上的待一起干什么呢?”林瀚隔着人发问,这节车厢没人,谁说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商量今天怎么出去玩啊。”姚予虞随口答。
“啊,周作辞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吗?”王乙婷接着。
“对的,他说他不想要惊喜,”姚予虞想着周作辞想了一晚上,想得脑袋都疼了,这会是再也不想想暗不暗恋的事了,胡乱开口:“啧啧,这种对所有事情都要掌控在手里的性格,恐怖啊。”
“”
两人对上姚予虞身后阴恻恻的面瘫死人脸,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姚予虞还在胡扯:“你们有没有看过他的桌子啊,超级恐怖,每样东西都要精确的摆放,我从哪个小文章里读到过,这是神经衰弱的前兆。”
“靠,有没有照片?我想知道有多变态?”吐槽的欲望打败了林瀚同学求生的本能。
“嗯”当事人周作辞一把按上姚予虞的头顶,身子倾过来,稍微使了力度,边用眼神扫视了遍众人,嗓音缓慢,带着点哑:“还有更变态的,想知道吗?”
“”
王乙婷拍了下林瀚的手臂,后者“嘶”了一声。
姚予虞使着劲顶着他的手,转了个头,皱着眉毛,就着皱眉又往上挑了挑,平淡地开口:“周同学,不要老是动手动脚的。”
发丝摩擦着掌心转动,格外痒,周作辞收回了手,手指蜷了蜷。
“渣男”的预设还在姚予虞脑海中滚动,气不打一处来,又补充了句:“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被制止了的林瀚正阖眼补着眠,听完又睁开:“稀罕啊,你还有这种意识呢?”
“嚯,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我没把你当男生呢?”
两人吵闹起来,王乙婷揉了揉耳朵,有点无语。
车厢的灯光明亮而直白地照下来,周作辞低着头,发丝印下,眼睛陷入阴影,看不出情绪。
好一会儿,姚予虞闹累了,往后靠去,看着他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