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外出
离除夕还有五天，科研所秉持着分秒必争、绝不放假的理念，第一所内部仍能看到不少白色大褂的研究人士在走廊上走过。
其实，科研所并非是强行工作的黑色企业，而是里头的那么一大群人都有或轻或重的“工作癖”，顶着好大一个黑眼圈，一个两个都信誓旦旦地要在除夕前研究出新成果。
这便是第一所的真实写照——第二所、第三所的状态也差不多。
向这些科研员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在这一群披日带月的“工作先进标兵”中，韦彤也是其中之一，她和程杳接手负责乔龄后，也开始接触起了针对异能暴动特效药的研究。
虽然只是极其外围的研究，但也窥见了不少门道和隐情。
这种特效药，毫不夸张的说，完全依靠着乔龄这一个人而产生。
那个空白了三年记忆，严格来说，应该还不到十七的小姑娘。
她抱着一叠厚厚的资料，想起了仍然沉睡在s0区域的她。了解了不少内幕，韦彤这样再乐天的人也觉得实在笑不出来了，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
韦彤换了手提了提资料，估摸着要不除夕那天再跟程杳一起喝点酒。
在这一方面，唯一可以交心的也只有这个搭档了。
回想第一次知道这个讯息时，韦彤和程杳两个人都忍不住地犯上质问着所长意欲所为。
叶所长始终不为所动，只告知她们未有足够权限的资格。
两人闷闷地返回私人研究区域，甚至痛饮了一整晚的酒，来排解这种憋屈和苦闷。
当然，第二天不出意外地被铁面无私的s级区域主管，人称“s区铁公鸡”的铁亦涵，狠心地罚没了一个月的奖金。
顺便一提，铁亦涵也是极少数知道这个秘辛的人之一，毕竟他是屈指可数的核心研究员。但是，这个男人仍然毫无怜悯与同情之心地扒拉走了她们整一个月的奖金，魔鬼！
韦彤经过瞳孔验证，进入了s级中自己的研究区域，习惯性地调出s0冰辉一号的监控，实时监测乔龄的生理数据。
坐下擦了擦镜片后，重新架上鼻梁，抬目一看——监控中空无一人！
她因大吃一惊而猛地俯身过去，瞪大眼睛再次仔细地寻找了一通：还是没有。
怎么可能。
韦彤第一时间拨打了叶总负责人的通讯器内线，联系一接通就忍不住汇报道：“负……负责人，乔……乔龄不见了！”
与预想的不同，叶刻靠在摇椅上，语气格外悠闲地回复。
“小韦呀，别担心，乔龄她出门遛弯了。”
韦彤一下落座，一声长叹，焦急询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叶刻啜了口龙井绿茶，依旧从容悠哉，“这个吗？随她高兴就成！”
“她自醒来之后，又是复健又是补上缺少常识，去了安全部后更是东奔西跑地查案办事。”
“难得有这个空闲，让她自由地在市中尽情地逛一逛也不打紧，反正也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他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手机也带着，钱什么都已经打给她了。”
韦彤闻言也不好再多说，紧张被打散，整个人无力地软倒在转椅上，屈服道：“这就好！这就好！”
“哎！”她扶额一阵叹息，“我一看到监控中空无一人，差点吓死我了！”
叶负责人谆谆教诲：“年轻人嘛，要练得心脏大一点，什么大风大浪的都要保持冷静！”
韦彤按掉了联络器，无力地瘫倒在自己的办公桌面上，□□道：“我这辈子的研究，还有比s0级别更高的可能吗？！”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好吧！
十二月的天，早上天色与傍晚暮色分不清楚，一瞬间呆怔之后，就容易迷失在时间这个难以捉摸的概念之中。
乔龄从培养皿中出来之后，换了身衣裳，披上了一件焦糖色呢子大衣。
细长的指尖上稍稍地转动了一点异能因子，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所有的监控离开了研究所。
以防所内的人担心，在她走出最后一道安检关卡的时候，还是好心地跟叶刻打了个招呼：“叶伯，我出去晃晃！”
“？！”叶刻得到这个消息时，差点从摇椅上摔了下来。
完全没有与韦彤提起时的冷静。
乔龄一个人漫步在街头，松软宽大的围巾包裹住垂落的中长发，双手插在衣兜里，小皮靴踩下的力度有几分漂浮。
她漫无目的地前行，虽然才下午一二点的样子，但路旁的路灯却已经点亮，暖黄色的光雾笼在每个路人的身上，平添一抹暖色。
外面的风十分冷厉，刮在裸露出的皮肤上很凉，这原比她的冰系异能差上不少，她本不应该觉得冷，却偏偏非常怕冷。
人类趋暖的本能在她身上好像更加强烈。
她抬手握住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被锁在小容器中的火系异能仍在徐徐地燃烧，摸起来不烫，但一直都有隐隐的温暖。
眼眸分外干净，不含一丝杂质，然而看向万事万物的神采却承载着一种名为“贪婪”的欲望。
冬天的寒风、沉沉的阴云。
丧失生机的枯枝、覆上白霜的草丛。
路人因怕冷而蜷缩的姿态、小孩子跑动时鞋底气垫发出的声音。
一家三口手提年货的轻松笑颜。
乔龄就这样几近屏住呼吸，小心又大胆地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风光与人情。
从前缺漏的、错失的、睡过的一切，似乎只要睁大双眼，拼命地把所有风光都揽入眸中。
再经过不停地淘洗修补，就能一片一片地粘上脑内那块残缺不全的拼图。
她并不知道能否成功，唯一明确的是，那个从拐角处出现的男人绝不可能作假。
乔龄走到霍灼身边，顿了一顿，“好巧……你也在这散步？”
霍灼提了提手上的几个塑料袋，“嗯，出来帮我父母跑腿。”
他们寻了附近公园的一条长凳坐下，霍灼脸上收起凌厉的锋芒，线条在灯光模糊中显得柔和很多。
霍灼从其中一只塑料袋中取出一根巧克力棒给她，“乔姐，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
乔龄谢过，剥开包装纸，应了一声：“我跟负责人打过招呼了，就出来散个步。”
“前几天你很忙吗？群内芋圆和小瑶不停地在问你怎么一直没回复。”
乔龄咬了一口巧克力棒，“前几天……哦，我在培养皿中睡了几天，今天才醒过来。”
“手机，手机我好像是关机了。”她留出只手往衣兜里探了探，不出意外抓出只黑屏的手机。
“这样。”霍灼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她十有八九又在沉睡才会迟迟不接任何电话。
乔龄吃得腮帮子微微鼓起，一对好看的眸子始终没有静止在一处，而是像一台扫描仪一样把所有好奇的风光尽收眼底。
他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斟酌再三，还是试探着问道：
“研究所那边，有要求你什么时候得回去吗？”
“研究所？”她反问一声，眉眼带笑，“除了定时体检之外，研究所对我没有拘束资格。”
“滴滴——”
霍灼的手机突然响起默认的铃声。
他取出手机顺手一滑，一不留神就过分流畅地接通了视频，对，接通了视频！
“小灼，让你去超市跑个腿，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与画面一起接通的，还有一道来自霍夫人的亲妈式的抱怨声。
乔龄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开，以保证不被对面视频的人看到。
可是，没有人能逃过长辈的“慧眼”，他们从小就热衷于揪出躲在视线死角，企图逃过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的小孩子们。
尤其还是一个具有“颜控”属性的亲妈，更是隐藏不能。
“哟！”对面的抱怨声直转其上，变成了一声矜持中难掩喜色的惊呼。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可真的俊呀。”她啧啧称赞道，“快，快凑近点让阿姨仔细瞧瞧！”
早就逃出摄像头辐射范围的乔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木着一张脸，僵硬地平移着转头看向霍灼，满脸都写满无辜。
怎么办？
霍灼也不忍心让她继续暴露在亲妈眼中，然而有一句话说得好“你哪怕年纪再大，在你妈面前也只是个刚会走的小孩子”，异能界素来有“阎王”之称的霍灼，也敌不过霍夫人犹如高射炮一般的目光。
但是，在母子两人拉锯战之中，最先败下阵来的居然是乔龄。
长久的静默对峙间，三个人里脸皮最薄的竟然是冰系的异能者。
真是让人感概“世界的奇妙”！
“阿……阿姨好，我是霍灼的同事，我叫乔龄。”强忍着尴尬，乔龄有些生涩地进行自我介绍。
“好、好孩子，龄龄是吧，这个名字真好听呀！”
与屏幕外的生硬不同，屏幕内的美妇人笑得格外欢快，如春花烂漫一样明艳。很快又如寻常热心阿姨似的询问起她的情况：
“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外头？”
“哦，我出来散步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自觉地张口回答起来，“我父母今年过年不回来。”
“什么？父母过年不回来，哎，龄龄你的父母也真是忙呀。”
“那岂不是你一个人吃饭吗？都这么晚了，要不今晚上阿姨家来吃饭吧。”
霍夫人十分娴熟地展现出交际手段，三两句话就开始拉人到家里来作客。
乔龄解除世情较少，不出意外被绕晕了，脑子里不停转着“能不能去作客”这一个疑问，思考让她又哑了声音。
霍灼才想张口帮忙解围，对面亲妈抓住小姑娘发呆的片刻，十分慷慨地赏了自家亲儿子一记白眼，把他升到嘴边的话一棍子打落腹内。
脸变得很快，下一秒再接再厉地再次邀请，“今天晚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嗯，今晚可是准备了阿姨拿手的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东坡肉等，都是硬菜！饭后准备的甜点还有桂花糕。”
“龄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呀？”
乔龄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毕竟是一个一碗虾仁蛋炒饭就愿意接下“副组”职衔的“奇人”。就算称不上是贪吃，但也是经常会犯馋的小姑娘。
“嗯……”她这次明显出现了动摇的神色，“我、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负责的人，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反问了一句。
霍夫人更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地道：“哎呀！当然可以啦！龄龄，那阿姨在家里等你！”
随后，在乔龄移开视线去打电话的空隙间，给了霍灼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毫不留恋地挂断视频电话。
霍灼：亲妈，你还记得最初打电话的本意吗？
叶刻人在办公室，锅从天上来。
第一所的“小祖宗”名义上跟他报备，实则是一个通知，告诉他要去同事家去蹭晚饭。
？
！
？！我听到了什么。
他被生活的重压所镇得直发蒙，长时间的调整，只能认命地拨打通讯内线给韦彤和程杳，非常“友好”地把这份忧愁分发给这两位目前正担任乔龄直接负责人的研究员。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独愁愁不如众愁愁。
叶刻混乱地自我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