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蒋小流就说：“这老板娘还真是个讲究人。”一毛钱便宜都不肯多占他的。这年头，这样好的阿姨已经很少见了。
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有这样大的一个侄女，又管着这么大的一家超市，应该是生活中常见的那种烫着卷毛的阿姨。
但是很快，他也将这事抛到脑后了。
没过一星期，学校又组织去校医院打疫苗，略显狭窄的大厅里人山人海，当值的只有三个医生。
在事业单位干久了，难免失了耐心，加上有的学生反应有点迟缓，医生中一位冷若冰霜，另一位年限大点的干脆对学生凶嚷起来。
只有倪兰不烦不躁，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还耐心嘱咐不要让针口碰到水，免得感染发炎。
后面排队的见了，悉数悄悄移到了倪兰面前排着的那队，这一条长长的队便格外瞩目。
不知是何缘故，蒋小流本来是在前面的，反而不好意思去倪兰那里了，在快到自己的时候，他步子一挪去了冷脸医生那队。
人这么多，他以为自己这个举动不会引起注意的。但是他见到本来还低头用酒精擦拭手的倪兰，她好像悄悄抬了下眼皮，瞥了眼他所站的那队。
蒋小流心一紧，但是下一秒他仔细看了眼倪兰，又发现刚才的似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一直在低头心无旁骛地工作。
“伸手臂，把袖子撸高。”冷脸医生见蒋小流发愣，于是提高音量冷冷命令。
“哦。”蒋小流乖乖配合，但是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倪兰那儿。
手臂上一瞬针扎的疼痛过后，蒋小流这边就完了。医生在他的针眼处按了团棉花，没耐心地说：“你自己按着啊，眼睛都往哪儿瞟呢？”
蒋小流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眼睛瞥了眼倪兰，她好像没注意到这边。他连忙自己按住了，退过来把位置让给后面的同学。
蒋小流打完针后正准备走，已经快走出人群里，听到人群中一个女声呵斥：“挤什么挤，后面排队去！”
沉默一瞬后，又是一个暴怒的男声：“我什么时候挤了？明明是他在挤，你没看见啊！”
男声又粗又急，似乎下一刻，声音的主人就会暴起打人。
蒋小流本来没有在意，继续往外走时，他听到了倪兰安抚的声音：“这位同学，麻烦你先让一下，让其他……”
又是那个急躁的男声：“我都说了！是他在挤！是他在挤！你没听见啊？”
蒋小流皱了下眉，还是忍不住回去了，他拨开人群走到了倪兰前面，倪兰愣了愣。
蒋小流呈保护状站在倪兰身前，隔开了那个激动的男同学。
他拦着那位男同学说：“好了，我们现在都知道你没挤了，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往后面退一下？你的胳膊都要怼到医生的脸上了。这样还怎么打针啊？”
那个像熊孩子一样的男生，此时的脸上才羞愧地红了下，也往后略微移了移。
蒋小流回头看着倪兰，倪兰点了下头，他才放下了一直摊开的双臂。
倪兰以为他快要走了，结果他在那里一直站到打针快结束。最后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的时候，倪兰对他说：“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蒋小流挑了下眉，故意开玩笑道：“怎么？用不到人的时候就让我回去？”
倪兰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随即低了一个调说，“我只是怕你等久了。”
蒋小流笑着说：“我都站岗这么久了，索性就等到你下班吧。”
倪兰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是也没反对。
等到下班的时候，旁边的两个医生已经提前收拾好东西走了，倪兰还在那里仔细地收拾着，蒋小流站在她的旁边也不催她。
等她收好了以后，他才指了下门口说：“那我回去了啊。”
“等一下。”倪兰叫住他。
蒋小流驻足，回头无声询问。
倪兰咬了下唇，面上有点难为情说：“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这是举手之劳，你也太客气了。”蒋小流丝毫没觉得自己帮到什么了，只觉得倪兰也太客气了。
倪兰听了后，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她很快调整好又露出微笑道：“哦这样，那算了。”
蒋小流不知她的情绪为何低落起来，但他又不好细问，看了低头的她半晌，最后只能挤出一句：“那我回去了。”
倪兰不抬头地“嗯”了一声，蒋小流也只好走出去了，他的心情也变得有点低落起来。
两三天后，蒋小流躺在床铺上拨弄着手机，而后又觉无趣地放下，双手枕到了脑后，望着白白的房顶发呆，脑里不知闪过的是谁的身影。
这时候，孟路远推开门进来了，突然没头没脑地嚷了一句。
“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赶紧追！迟了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蒋小流心一紧，转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正在和别人打电话。
“哎呀，哪有那么多‘然而’、‘可是’，我只问你喜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喜欢就追求，不喜欢就不追，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说着，他好像觉得对方太不争气，直接盘腿坐到了凳子上，一副决定好好开导对方的样子。
蒋小流也翻过身，面对着孟路远的方向，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哥们也喜欢那个女孩子？这有啥的，你们公平竞争啊！只要她还不是你哥们女朋友，你就还有机会。你要是怕哥们因此迁怒于你，那这种气量小的哥们也没必要交了。”
蒋小流听后，眼神又移到天花板上，思绪飘远。
孟路远最后说：“哎我说半天你终于开窍了！怎么追人家？你把人家约出来吃饭啊！这样你们才有单独相处了解彼此的机会。但是如果姑娘连出来都不肯，那你的机会就渺茫了哼哼。”
蒋小流恍然大悟般睁大了眼，难怪那次他只是随口拒绝了倪兰，她会表现得那样失落，原来如此……
这时候，寝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陈东走了进来，蒋小流的心情却很平静，没有之前那种莫名的羞愧。
孟路远就对着电话那头说：“好了今天先聊到这儿，回头有什么事再给我发消息。”
他挂了电话后，凑近了陈东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他嘴角下一处红说：“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
陈东没好气地抓住他乱指的手甩到了一边，声音慵懒惬意道：“你什么眼力见？我这是被姑娘啃的。”
蒋小流心一紧，孟路远此时也说：“上次那个倪兰啃的啊？她不像那么凶猛的人啊。”
陈东听后居然先是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说：“怎么可能是她，我们俩早完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是艺传的宋颖。”
蒋小流的心这才放下。
孟路远一听，下意识以为又是陈东把人家倪兰甩了，便说：“你也够渣的，才和人家好了几天。”
陈东随口说：“我就从来没和她好过，上次找你们是想给她施施压，结果那顿饭吃完，她比以前还油盐不进更不搭理我。我想想还是算了，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
孟路远睁大了眼：“原来你们还没在一起啊。那还挺好，我还说那么好的姑娘可别给你祸害了。”
“去你的。”陈东给了他一拳，两人打闹着揭过了这一页。
蒋小流盯着天花板，心情异常平静。
这天是倪兰在校医院当值，已经快要下班了，也没学生来看病，她的眼睛又不自觉挪到那个床位上。
那个人说他不要女的看他的屁股，那她何尝不是并不想随便看男的屁股。
她正发着愣，身边有了动静，她回头一看，一只大手放了一杯奶茶在她的桌上，她抬头看向手的主人，居然是蒋小流。
“你怎么来了？”倪兰有点意外，但是比起前头，她的声音却压制了情绪。
蒋小流就知道她还在为自己拒绝了吃饭的事闹心，他也不急，就在她的对面坐下了。
“你说我为什么来，自然是找你看病了。”
倪兰的声音有点紧张：“看什么病？你怎么了？”
蒋小流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我找你看后悔病。”
“后悔病？”倪兰重复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蒋小流就说：“之前有一个人要请我吃饭，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拒绝了，但是我事后想明白了后特别后悔。”
他接着在倪兰错愕的表情下说：“那个姑娘漂亮又温柔，我怎么就稀里糊涂拒绝人家了，我现在就是后悔得不得了。”
倪兰听完，脸上的错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蒋小流盯着她的表情，也开始沉默起来，心情还有点紧张。
但是接着，倪兰说话了：“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蒋小流说：“我之前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你说谎，”倪兰温柔地指控，接着说，“你之前来这里，却不来我这队，我都看出来你在逃避。”
蒋小流心道，原来那时候他不是错觉啊。这姑娘的心思还真是细腻，看来这回打马虎眼是打不过去的。
他于是坦白说：“我不瞒你，陈东之前在寝室介绍你时说是他女朋友。”
倪兰的头抬了起来，他又连忙说：“我知道那天你都给我解释清楚了，但是陈东对你很上心。我的室友还在喜欢一个姑娘时，我是不可能横刀夺爱把人抢走的，这样对别人不公平。”
蒋小流说完，倪兰更沉默了。他的心里忐忑起来，他也拿不准倪兰会不会接受她的说辞。
但是，下一刻，倪兰轻声地说：“你就那么自信，人家会喜欢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