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见他这样子，嘉靖顿时大为火光，“严嵩密折上奏，说你同徐阶结成了儿女亲家。朕本来还不信，没想到原来竟是真的。小饼子，你儿子都没生，自个儿还没媳妇儿，你就把儿媳妇定下了，你这般作为让朕能怎么想？难道徐阶这个亲家公比朕这个亲家公要好？”
陆炳：“……”
陆炳乍惊乍喜。
如果说嘉靖前面的话让他如在火上炙烤，那么皇上最后一句话便让陆炳看到了一线生机！
严嵩的奏折里定然说他同徐阶结成儿女亲家是假，结盟结党才是真！
皇上只是没把话挑明而已，但是他已经明确说了——“你让朕能怎么想？”这句话就是隐含的连皇上也往他同徐阶结党营私这方面想了。
朝中上下都知道皇上不喜欢大臣之间私下走得过近。他尚未娶妻生子，忽然传出同徐阶做了亲家，无缘无故且有些荒诞，就算严嵩没有挑明，但这真的难免不让本就多疑的皇上多心。
沈炼的死，令陆炳终于下定决心同徐阶结盟，一起对付严嵩父子，铲除祸国殃民、滥杀忠臣的严党！
在皇上不上朝的这些年，严嵩担任内阁首辅，总理全国事务，就是他将大明治理得越来越羸弱不堪。国库日渐空虚，边患日益严重，偏偏严家自己穷奢极欲。而朝中严党为祸，排除异己打击报复之凶残堪比豺狼虎豹。
如果继续任由严嵩父子胡作非为，大明朝大厦将倾！
真正忠君爱国的臣子，不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
看得出皇上对严嵩越来越不满，而蓝道行又在皇上心中播下了芥蒂的种子。这是天赐良机，若不抓住机会倾力而为，这一生恐怕再没有机会扳倒严嵩父子了。
结盟需要保证，让对方放心，那么势必得将两人、甚至是徐陆两家人的命运绑在一起才能令各自全力以赴，不可以回头，不可以摇摆不定，缔结姻亲顺理成章就成了他和徐阶结盟的代名词。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结盟之事传出去，好有个借口做挡箭牌。
本来小心谨慎，以为煞有介事地搞成结成儿女亲家有些多此一举，但没想到这件事情还真的传了出去，并且才几日的功夫就传入皇上耳中了，严党的眼线实在令他防不胜防。
很庆幸，听皇上的口气，他似乎并未相信严嵩密告他同徐阶暗中结党营私的说法，反而他生气，显然是更在意自己同徐阶结了儿女亲家，却不同他结。
本来前一秒寒意浑身直蹿，后一秒，陆炳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也瞬间明白了将来自己儿女的婚事，皇上是早有安排的。
皇上待己如此皇恩浩荡，陆炳汗颜，赶紧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厚颜道：“臣惶恐，臣受宠若惊，臣叩谢皇上厚爱！微臣从未敢奢想将来儿子能攀上皇亲，做您的女婿……”
就在嘉靖发脾气的这一时三刻，陆炳脑子急转，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辞，“皇上，这件事情其实是微臣酒醉时一时兴起而为，也不知道将来儿子会不会埋怨微臣。”
“是吗？”嘉靖意味不明。
“那天皇上放微臣回去休假，路上碰到徐大人。微臣说起皇上这段时日容色憔悴，只因为操心东南沿海日益严重的倭患和南边藩国的内乱。没想到徐大人又带来了北边鞑靼进犯的消息，微臣便担心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更加吃睡不好。两人逐渐说起这些年来我朝兵力羸弱，军备废弛，以至于鞑靼成了我朝长期的边患，因而痛心疾首。”
陆炳直起身来，望着嘉靖一脸苦笑。
“未曾想，微臣同徐大人逐渐聊到了该如何对付鞑靼和倭寇的话题，我们越说越投契，便就一同去了徐府喝酒畅聊，不意微臣在徐家的后花园碰到了徐大人的小女儿。那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且小小年纪便就知书识礼，落落大方，颇为不俗。微臣就半开玩笑说，可惜我还没儿子，不然的话，就当场下聘为儿子求娶了这位小姐。然后徐大人也开玩笑说，何必说可惜，陆大人将来肯定有儿子，要聘赶紧聘，错过了这村儿便没了这个店儿。趁着酒兴，微臣一口应道‘好’——事情就是这样的。”
“皇上，当时微臣真的是喝得有些醉了，脑子发热。不敢隐瞒皇上，其实那块螭纹瑞兽羊脂玉便是微臣当时随手扯下来给了小姑娘了，代替我那未出生的儿子，赠送给他小媳妇儿的文定之物……”
陆炳说完，以头叩地，大气不敢出。
嘉靖静静听罢，脸色已不再那么难看。他默然半晌，冷冷一哼道：“你先生出了儿子再说吧！”
至此，陆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则再度面露一个苦笑。
生儿子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接话的。
嘉靖当初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才走上了修道之路。
他成亲早，十四岁就大婚了，可是妃嫔虽然能生，却一直都生的女儿，嘉靖于是开始求道问仙，没想到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他立刻封其做了太子，便是庄敬太子朱载壡。此后又接连生了好几个儿子，嘉靖就更加痴迷道教了。
然而太子早夭，皇上后悔万分没听从陶仲文警示他的“二龙不相见”的话，此后，他就对裕王和景王连面都不给见了。
如今，一切跟生儿子有关的话题都不能提起，怕触及嘉靖的隐痛，犯了忌讳。
好在今天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陆炳回府后叫陆勇立刻去找来媒婆，并准备嫁妆，要将碧儿尽快嫁出去。
碧儿得知，犹如五雷轰顶，跑到陆炳跟前哭闹不止。
“我不嫁！就算我会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我也不要离开陆府、离开您！”
陆炳向来待她和颜悦色，但这次没有好脸色，语气十分严厉：“你在陆家伺候了十几年，爷的事情是随便就能对外说的？”
“我……”
碧儿顿时明白了自己嘴巴不严，给陆炳惹来了祸端。
但是她想不起自己到底对外说了什么，以及对谁说的，才引得陆炳震怒。不敢问，即使问了，肯定爷也不会说。会奉送嫁妆送她出嫁，已经是爷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碧儿万分自惭，唯有跪谢离开。
陆炳自然不会向碧儿道明。
那块螭纹瑞兽羊脂玉玉佩终究是送了出去。
他将楚楚自海南五指山挟持走，在路上他便郑重其事地、迫不及待地将之送给了她。
这回是真送，这代表他的承诺，他希望她去边城办完事情后就回来京城找他。
只是，那块玉佩他都送出去好一阵子了，皇上从未问起过。偏偏，早上碧儿伺候他洗漱穿戴，问了句他的玉佩怎么不见了，晚上皇上便也问起了，这事情就有这么巧？虽然他相信碧儿不会出卖自己，但是保不齐府中有皇上或是严嵩的眼线，碧儿或许对哪个丫头小厮无意中聊起了玉佩的事情，她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
不论这眼线是皇上安插的，还是严嵩那边安插的，他现在行走在刀尖上，不能出一点岔子。
严党对待异己向来赶尽杀绝，性命攸关的事情，每一步他都必须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