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狗
渺云塔下，衣袂翻飞，银色的剑光。
燕于飞腾身而起，手中的剑几个回旋，燕归连接他几剑，燕于飞左手飞针，被燕归闪过。燕于飞趁他不注意，突然从袖子里甩出迷药粉，燕归闭气，故意装作中毒失去平衡。燕于飞正在得意，手中的剑却被磕飞，又被燕归沾着药粉的袖子打在脸上。燕于飞呛得咳嗽起来，全身无力，倒在地上，燕归的剑尖抵在他咽喉。
“喊爹，要不然杀了你。”燕归笑着说道。
“爹。”燕于飞喊他。
燕归笑着点点头，把剑收回剑鞘。原本在一边看热闹的朱樱走过去，把解药扔进燕于飞的嘴里。燕于飞解了毒，坐起来，手中突然飞针，奔着朱樱面门便去。朱樱向后一退，燕归剑不出鞘，随手格挡，便打落那根针。
“师妹刚刚没反应过来吧？”燕归笑着说道。
朱樱不好意思地答道：“是。”
“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师妹都快出嫁了，伤了脸怎么办。”燕归打趣她。
“什么呀，我又没说要嫁人。”朱樱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燕归看出她似乎真有些没想好，问道：“怎么？平时一口一个你家男人，这时候反而犹豫了。”
“我好像真有点草率。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决定得太快了些。”朱樱说道，“而且，青峦庄，规矩那么大。很拘束。”
“嗯，青峦庄的庄主其实为人和善，庄里的长辈们都是，不会为难你。”燕归说着，随她坐在一边的石桌旁，“如果是怕规矩，就大可不必。”
“能让我随随便便，想去哪就去哪吗。”朱樱小声问道。
燕于飞诧异地挑挑眉：“师叔不喜欢青峦庄吗？”
朱樱被说中了心事，叹了口气：“去做人家媳妇，总要听人家的话，总是要叫我忍让的。我觉得别扭。到时候，我丈夫移情别恋什么的，我只有吃亏的份。”
燕于飞反而扑哧一乐：“你的意思是，让岳兄入赘，然后你欺负他？”
朱樱被他逗笑了：“什么呀。我能保证我不欺负他，但是，我不敢肯定他不会欺负我。”
燕归笑着说道：“这倒不用担心，你的娘家就是燕掠阁，门当户对，不会受欺负。”
朱樱勉强笑了笑，摇摇头。心说什么门当户对，还不是看师父的心意。她喜欢留我，我就有靠得住的娘家，几时她不喜欢我了，我就又什么也没有，孑然一身。如果在这里受了欺负，人家有权有势，我能怎么办。而且，看这意思，岳庄主是不会再让儿子离开他了，那如果我想去别的地方，难道叫这蠢男人在中间左右为难吗。
如今，他已经到了洛城，找到了绝对会对他好的家人，从此什么都有了，大概已经不需要我跟着他了吧。
或许，是时候，离开他了。
朱樱这样想着，心里被猛然揪了一下。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可是，两个人曾经同生共死，这样一路走过来。
不行。朱樱，你怎么糊涂啊。你怎么叫不到一个月的相处，就决定了你一辈子呢。你又不欠他的，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啊。自由，还是男人。
等等，为什么不找一个能让你自由的男人呢。
走，离开这里。
朱樱想着，难过得要掉眼泪。燕归看出她神情的变化，轻声喊她：“师妹？”
“嗯？”朱樱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燕归问道。
朱樱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要不要和他见一面？”
“不要麻烦了吧。”朱樱说着，站起来，对他们行礼告辞。
回到自己的房间，大熊原本正在睡觉，此时跑过来扑她。朱樱坐在地上，抱起狗子，有些哀愁地说道：“大熊。我们明天晚上就走吧。师父既然要把我嫁出去，就是不要我陪了，对吧。”
狗子认真地看着她，听她说话，也不知能不能听懂。
“别怨我带着你过苦日子。咱们，总要去一个自在的去处。寄人篱下的日子会很难过的。”朱樱喃喃说着，靠在它身上，眼泪渐渐漫出来，“你记得师兄的妾吗？那个很香的妹妹，天天除了吃醋，没别的事可做，还没有你可爱。我不要像她一样。”
“其实我也没什么对不起他。这一路走过来，我也算是尽了心了。”朱樱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呼出来，“就留一封信好了，不要见面。见面就走不掉了。”
大熊好像知道她难过，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听她说话。
“我身上还有些盘缠，咱们两个回靖城是够的。天冷了就更难走。”朱樱说着，呜咽着抱住它，“我又只有你了。干嘛要做这一场梦，就不该喜欢他的。”
她坐在桌前，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她已经开始想他了。就这样想他吧，或许，真的相见不如怀念。
她的门外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她诧异地起身去开门，门外居然真是岳松雪。
“你怎么？”朱樱问道。
“你不来找我。是不是不想我了。”他哀怨地问她。
她看见他，泪流更甚，扑进他怀里。
他紧张地问她：“哭什么？怎么了？受了委屈吗？”
朱樱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出去走走吧。有话想和你说。”
“带着狗子吗。”岳松雪把狗子抱起来，问道。
“也好。”朱樱摸了摸狗子。
两个人走到花园里，朱樱问他：“你，在青峦庄还好吗。”
“好啊。”他答道。
“你喜欢青峦庄吗。”
“嗯。”
“如果，我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留在这里，是不是也会很高兴。”
他听她这么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擦去眼泪。一定是这样的，现在他只是没想过这些罢了。等自己一走，他顶多难过一阵子，就又会高兴起来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是不是怨我不来找你。可是你想我了怎么不知道来找我。你生我的气，又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生气。你又怨我不哄你，我不知道你生气，叫我怎么哄你。好没道理。”他说着，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居然也掉下眼泪来。
她见他这样难过，不免心疼，就握住他的手：“不是，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没说一定要走，只不过，你说，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呢。比如说，我死了呢。到时候你还不是要自己好好地活着。其实你也不用难过，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而已。”
“原来，你在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他气得难受，甩开她的手，快步往前走，不愿再看她。
朱樱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站在原地，不再跟着他走。他听见她没跟过来，紧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朱樱被他回头偷看的样子逗笑了，加紧跑了两步追上他。岳松雪被笑得不好意思，仍旧不看她：“跟上来干什么。气死我你才高兴呢。”
“不是要气你。”她讨好似地挽住他的胳膊，“只是。嗯。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洛城了，想去别的地方。你怎么办。”
“跟你一起。”
“那庄主怎么办，他那么想要他的儿子陪在身边。他对你这么好，你总不能没良心。”
岳松雪沉默半晌，说道：“那我就让你喜欢洛城。”
朱樱已经得到他的答案了，就不再说话，只顾着闷头和他往前走。
燕归的房间里。
燕归推门进去，就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玉娘跪在地上，垂着头，弱柳扶风般。
“怎么？”燕归一愣。
“妾身来向老爷赔罪，求老爷宽恕妾身，不知上下尊卑，冒犯了老爷。”玉娘柔柔地说道。
“起来吧。”燕归叹了口气，搀她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对你说这么重的话。”
“有老爷这句话，妾身便没有怨言了。”玉娘说着，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老爷生气，只管怨我，不要迁怒于我们的孩子。”
“什么孩子？”燕归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是，孩子。”玉娘说着，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处。
燕归忍不住笑起来：“孩子？”说着，去按她的手腕，果然是怀孕的脉象。
“嗯。这两天吃不下睡不好，去看了大夫，说是有两个月了。”玉娘说着，自己也笑起来。燕归当然知道她是在装可怜。可是，美人争风吃醋，娇嗔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都怪我粗心，竟然不知道你有了孩子。”燕归说着，把她揽在怀里，“好啊，我又有了一个孩子。”
玉娘轻轻一拍他，嗔怪道：“谁知道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孩子。”
“怎么，外面的醋也要吃？”
“老爷不喜欢我吃醋，我就不吃。”
“喜欢，怎么不喜欢。”
玉娘娇声笑着，乖乖伏在他怀里。燕归没看见，此时她眼中，不再是柔情蜜意。她想通了，她知道，自己得宠不过是暂时的。这个男人，三心二意，自己只是妾，孩子被称为庶出，他是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她的。她头上有正妻压着，她的孩子头上，有一个燕于飞。她和她的孩子，最后就是什么也得不到。
她要为自己和孩子扫平一切障碍。
玉娘装作不高兴，轻声说道：“老爷若是耐不住寂寞，大可以再买几个小的回来，妾身不吃醋就是了。”
燕归被说中了想法，尴尬地停顿了一下，只得哄着她：“什么小的，当然要陪着你了。”
“哼。陪着我。只怕魂早就飞了出去。”玉娘当然看懂了他的停顿，奇怪的是，她不觉得像从前那么愤怒了。
燕归掐了掐她的脸，笑着：“怎么会呢。”
“那你这就陪我出去走走。”她柔媚地靠在他肩膀上。
“行。走吧。”他轻轻一吻落在她额头上，和她一起出门去。
两个人在花坛里闲游，却见大熊向他们飞奔过来。玉娘被狗子吓了一跳，忙向后躲，燕归刚要抓住狗子，这狗子就被用轻功追来的朱樱抓住。
朱樱抱起狗子，不好意思地行礼：“实在抱歉，怪我没看住狗子，惊扰了二夫人。”
“无碍。”玉娘摇摇头。
朱樱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通情达理，便更不好意思了：“多谢二夫人宽宏大量，以后一定管好狗子，不叫它乱跑。”
玉娘笑着：“小狗罢了，谁会和它置气。”
燕归笑着摸了摸它的狗头：“师妹确实要看好它了，如今，玉娘身怀有孕，不能受惊吓。”
“啊，恭喜师兄，恭喜二夫人。”朱樱闻言，忙向他们行礼。
“多谢。”玉娘笑着向她还礼。
朱樱不明白她突然的心胸宽广，却也没多想，抱着狗子快速跑回岳松雪身边。
燕归见玉娘落落大方，高兴地揽着她的腰：“不是怕狗么。怎么又不怕了。”
“嗯，师妹这狗子，听话的很。还摇着尾巴呢。”玉娘应道。她心说，谁有空和一个小狗置气。
小狗？
玉娘想着，忍不住轻轻勾了下嘴角。小狗发狂乱咬人，当然是控制不住的了。如果是它伤了，或者是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