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寻仇
朱樱和岳松雪从早上等到下午，也没有人来寻这小尼姑。两个人没办法，只得把她带回客栈。朱樱给她补裤子，岳松雪还是在想办法和她说话。
“你，吃不吃，饭？”岳松雪费力地比划着。
这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懵懂地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姑娘听不懂，连连摇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岳松雪面露难色，这小姑娘也看出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朱樱被她叹气的样子逗笑了，说道：“这小孩，看着比你还老成呢。”
“怎么办？若是没人来找？”岳松雪问道。
“那就送到庙里去，会收留她的。咱们带着也不方便。”朱樱说道。
岳松雪听她说送到庙里去，又看了看这小姑娘纯净明亮的眼睛，叹了口气，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蛋。
“你舍不得？”朱樱给小姑娘补好了裤子，揪下线头，抬眼看着他。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年纪这么小。”岳松雪说道。
“孤零零的人多的是，你都带着？”朱樱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还没着落呢，怎么就可怜别人了？”
“起码，我们留在这里的时候，带着她吧。”岳松雪说道。
“这样也好。这小丫头，像是无处可去。再等等看吧。”朱樱掐了掐她的脸，这小姑娘听不懂他们说话，只是认真地盯着他们看，默不做声。朱樱对岳松雪说道：“你去叫店家做些素斋来，就是，不要荤腥。算了，你直接说和尚吃的素斋，店家就听得懂了。”
“哦。”岳松雪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去。
朱樱正要接着做无用的尝试，妄图和她交流，却听见窗外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头皮发麻，就抱着她站起来，躲在门旁边。居然是一刀破窗，一个人从窗户跳进来。
“交出她，我饶你不死。”对方说道。这人面具遮住半张脸，一身黑色男装，挽着男子发髻，但是一看身形就知道是女子。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朱樱护在这小姑娘身前。
“少废话，与你无关。”这女子厉声说道。
这小姑娘像是知道自己有危险，就向朱樱身上贴，惊恐地看着对方，嘴里对她大喊着什么。那女子改用方言，对她说了什么，之后这小姑娘便疯狂地向她扑过去，又骂又咬，却被这女子一下子抓住。朱樱看准机会，一针飞过去，这女子被扎中了，一抬胳膊，刚要把针拔下来，就觉得全身发麻，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朱樱把她的面具摘下来，这女子很面生，一双凤眼带着怒火，好像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大窟窿似的。
“卑鄙！用暗器偷袭我！”这女子骂她。
“过奖。现在该好好说话了吧？”朱樱揪过这小孩，向后面躲。这小孩哭喊着她听不懂的话，朱樱不知道该怎么哄，岳松雪正好端着饭推门进来，看见屋里的状况，也是一惊。
岳松雪抱着小孩去一边坐着，千方百计来哄她。这小孩根本没理他，不再哭喊，也不吃饭，只是抽泣着，怒视着那女人。这女人冷笑，说道：“你们原来一丘之貉！都是陈连生的狗！”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朱樱问道。
“废什么话！落到你手里，要杀便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最好别叫我转世，否则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这女子仍旧叫骂不休。
“什么，陈连生。”朱樱追问，“是那个江洋大盗？”
“哼，别装傻了。”这女子仍是冷笑。
“我也没必要装傻吧？要杀你可太容易了。”朱樱用脚尖把地上的刀勾起来，用手接住，“老实点，说明白了。你是谁，这小孩是谁？”
“你真不知道？”这女子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还是冷静下来，说出事情的缘由。
这女子叫秦遥，原城人士，原本也是良善人家的孩子，父亲是有名的商人，家境殷实，也很厚道，并非为富不仁。哪里想到，有一日，家里遭人烧杀抢掠，正是陈连生这一伙贼人。那时她才刚刚七岁，亲眼看见爹娘死在自己面前，那是每次午夜梦回都不得不见一面的噩梦。杀了全家二十七口人，陈连生的沾着血的刀比在她的脖子上时，反而没下手，只是收了刀，把她扔在原地，扬长而去。秦遥被父亲的好友收养，这是她家里曾经资助过的游侠。这大侠很是仗义，当她是亲生女儿，养她长大，教她武功。秦遥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十二年的时间，她练就了一身武艺，唯一的指望就是杀了陈连生一家。她苦苦追查陈连生的下落，原来他在七八年前隐居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她再追查，才知道他在三年前被人寻仇而死，只有一个小女儿，叫陈小霞，被舍在庙里，做小尼姑。秦遥当然不会放过陈家任何一口人，就找到了她，却被一个多事的老尼姑几番阻拦。这老尼姑把陈小霞从小养到大，武功过人，多次劝说秦遥。一见劝她不得，这尼姑干脆带着陈小霞逃跑，便从原城到了宝城。
朱樱听完就明白了，这小尼姑，应该就是陈小霞。岳松雪扭头看向陈小霞，仔细打量她。他很难想象，有着纯净眼神的小姑娘，居然是江洋大盗的女儿。陈小霞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复杂神色，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大声喊着什么。只有秦遥听得懂，她说的是：“我爹不是坏人！她说谎！”秦遥看着她，没法不想起自己。她也只是七岁的时候啊，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而她，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活着，凭什么！她挣扎着要向陈小霞扑过去，怒吼着：“你爹不是坏人？！你还敢说他不是坏人！他杀了我全家！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陈小霞听着，又和她大声吵起来。朱樱和岳松雪听不懂，只能靠她们的神态语气，猜测她们说的话。朱樱见她们只会越吵越凶，根本没有说事情的意思，就打断她们：“停，停！我说停！”她们哪里肯听，只顾着吵架。朱樱干脆走过去，点了秦遥的哑穴，不许她说话。陈小霞也不敢再说话了，抽抽搭搭哭个不住。朱樱抱着手臂看着她们两个，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不吵了是吧？”
秦遥点点头，朱樱给她解了穴，慢慢地说道：“其实，陈连生已经死了。这小孩，你就留她一命能怎么样呢。”
“如果被杀全家的是你，希望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秦遥怒气冲冲地反驳她。
“这话说的，我居然也没法反驳。可是这小丫头，年纪还这么小，不像个作奸犯科的，说起来其实也很无辜。就没可能放过她？”朱樱说道。
“这话，你向我家里死了的二十七口人说去！”
朱樱一时无话可说，无奈地看向岳松雪：“你怎么说？”岳松雪看了看秦遥，又看了看陈小霞，连连摇头，护住陈小霞：“人又不是她杀的，真凶已经死了。”
“若是一命抵一命，还大大便宜了她们陈家呢！”秦遥说着，又激动起来。陈小霞见她激动，也急切起来，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朱樱茫然地问道：“秦姑娘，她说什么？”
“这小傻子，尚不知道自己父亲是强盗，为自己辩护呢。”秦遥冷笑。
“这么小的孩子啊，还不懂事呢。秦姑娘真的忍心吗。”朱樱柔声细语地劝她。
“哼，今日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爹娘，你会不报仇吗！”
“可是，如果你这样杀了她，你和陈连生有什么区别。她这么无辜。”岳松雪接嘴说道，“今日的她，不就是曾经的你么。你也知道无辜被害的痛苦，你也知道坏人可恨。为什么自己又来做坏人呢。”
“若不是陈连生，我也不至如此。是他逼我的。”秦遥的眼睛里含着泪，恶狠狠地盯着陈小霞。陈小霞也看出她眼神中的恨意，哭着哭着，发抖着说道：“你以为我是坏人，就杀了我吧，为什么杀我师父？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秦遥啐了她一口：“你以为我像你爹一样吗，胡乱杀人。”
“你说谎！你把我师父弄到哪去了！”陈小霞哭着。
“等等，你师父呢？”秦遥这才发现不对劲。今天，她也是刚刚来了宝城，就沿路打听两个尼姑的下落。路边的店家只说见过一个外地口音的小尼姑，被两个外地人抱走了。这两个人抱着孩子等了一小天，街上的人印象都很深刻。秦遥追着来，确实只看到她一个人。
“今早就是你要人追杀我们。你还撒谎，还装不知道！你说不会杀我师父的！我师父呢！”
“我真没有。是谁追杀你们？”秦遥见她不像说谎，就心里一紧。慧云这老尼姑，虽然多嘴多舌，多管闲事，却也实实在在是个好人。秦遥从没想过要杀她。
想着，秦遥就问朱樱：“你们，今天在哪里见到她？见过她师父吗？”
“没，今早我们就是在街边见到她。她这口音没人能听懂，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我们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就带她回来。”朱樱答道。
“完了，她师父八成凶多吉少。”秦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