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于溪和许致一起出国的那天，天高气爽，秋风徐徐。
机场里，两人在候机厅等待。
于溪举着手机，手指向下滑动屏幕，假装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的内容里。实则，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一旁。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于许致的半边身体，照在他拿在手里的画稿上，他的神情平淡，侧脸写着认真。
于溪盯得有些出神，直到有声音打断他们。
“那个，你们好，冒昧问一下，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嘛？”女生举了举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我是个摄影师，觉得这里的构图很不错，尤其是有一对养眼的情侣。”
于溪听到“情侣”这个称呼，愣在原地，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抱歉。”许致脸上挂着淡笑，将视线转向于溪，“她的工作不太方便被拍。”
于溪差点忘了这一点，看向那个女生时，只见她的表情有些遗憾。于溪顿了顿，说道：“如果不放到网上的话，应该还是没事的。”
“真的吗！”
于溪偏头，用眼神征求许致的意见。
许致点头：“我没问题。”
“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就好！”女生说完，在他们的斜侧方按了几下快门，正欣赏着相机上的画面时，远处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哎呀，我现在得走了。”女生匆匆拉好行李箱，对着他们说了句，“谢谢！回头把照片发给你们！”
于溪看着她冒冒失失的身影，不禁笑了声，好像，他们还没有加联系方式。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到达巴黎已是下午四点。
与恒城的秋季风景不同，十月下旬初，巴黎的街道随处可见飘落在地的火红枫叶，法式建筑酝酿着葡萄与酒的成熟味道。
许致订的酒店在蒙帕纳斯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街区。于溪没想到他会喜欢这样的氛围，转念一想，对于做游戏的人来说，身上存在艺术细胞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两人到达酒店门口，司机帮他们取下行李，于溪正想用英语表达感谢，只听许致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话音落下，那位司机扬起和蔼的笑容，似乎是很开心能有刚才的交流。等到他离开后，于溪好奇问：“你竟然还会法语？”
“可以日常交流。”许致声音很轻，刚才聊天时产生的笑意迟迟未褪去。
阳光透过道路旁的树木投向地面，经停两人的肩膀，留下片片斑斓的光影。于溪目光轻瞥到他唇畔弯起的弧度，霎那间有些回不过神。
许致拉过于溪的行李，微微侧头看向她：“时间还早，先进去休息一会儿，我们晚点再去吃饭。”
于溪的眼睫眨动几下，错开他看过来的视线，用点头代替言语回答。
酒店的名字是全法语，然而一进门，迎接他们的面孔看起来很亲切。
“许致，难得见你回来一次，竟然也不提前和我说声。”酒店经理扮相的人上前几步，旁边的接待员帮两人拿过行李。
许致笑了笑：“果然还是没有瞒过你。”
“哈哈哈，这就是缘分，要不是我看了遍预约记录，可能到你走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来过。”那人拍了下许致的肩膀，同时将目光转向他身旁的人，“这位是？”
于溪还没自我介绍，旁边响起的温润宛若微风，徐徐吹入她的耳朵里。
“我朋友，于溪。”
她想说的话被卡在嗓子里，思绪瞬间像断了线的珍珠，噼啪作响的声音不算刺耳，却刚好可以扰乱她的反应能力。
这位酒店经理一只手搭在许致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向于溪伸出，说了几句法语后，又用中文说：“很高兴见到你。”
于溪放在身侧的手犹豫不决，准备回应之前，这人忽然吃痛一下，双手连带着缩回。
“喂许致，至于这么狠吗？”那人揉着手腕，控诉许致刚才的行径。
“搭够了？”许致的声音不温不冷，微挑的眉峰又表示他此刻不带有严肃情绪。
那人轻切一声：“小气。”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于溪，又说道：“我等等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上去了。”
他走后，许致轻声说：“我们先上去。”
于溪：“好。”
连于溪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个“好”字是处在一种怎样的轻松状态下流露而出。
他们走进电梯，于溪想起刚才那几句她不理解的话，扭头问着许致：“刚才他说的是法语吗，是什么意思？”
许致没有立刻回应，缓缓转过头，神情很是淡然：“没听懂。”
于溪：“……”
一刹那产生的怀疑被开启的电梯门打断，于溪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间。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溪看了眼放在玄关处的行李，没着急收拾，抬步向里走，脚步因眼前的景象停住。
房间内的设计充满法式优雅，落地窗外的阳台宽敞明亮，可以望到远边的街景与河岸。太阳离降落地平线以下还有段距离，此时正好透过玻璃窗投进室内。
于溪觉得订这样的酒店费用不会少，打算找个机会问一下许致，把钱转给他。
于溪径直走向沙发，一坐上去，说不出的疲惫席卷身心。没过多久，柔软舒适的沙发触感令她陷入睡梦的边缘。
然而一声提示音惊醒了她。
类似于起床气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于溪拿起手机，内心警告着对方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找她。
你买花露水了吗：【夜晚十一点，我的心无处可归】
于溪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点进去甩给他一张上面有“神经病”三个大字的表情包，然后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大半夜不睡觉就知道来骚扰我，你真是我弟弟。”
你买花露水了吗：【能不能别这么凶，我现在受了伤】
于溪不屑地回：“就那么点破情伤你还好意思提，你又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帮你分析。”
你买花露水了吗：【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心情，而且不是我不想说，是我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行，那你继续被扼制吧，再见。”于溪把手机静音，躺好在沙发上，打算在吃饭前补一觉。
可是被郑孙杰这么一闹，她的睡意四处飘散，怎么也收集不到一起。不知来到几点，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彻底让于溪睡意全无。
于溪一脸不情愿地从沙发上起身，走路的身体晃晃悠悠，直到站在门前才稳住脚步抬手开门。
那张漫着春日限定温暖的脸庞，就这样放大在她的眼前。
氛围瞬间变化。
于溪站直身体，感到意外：“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又纠正着语气：“我的意思是，有什么事吗？”
许致开口问：“去吃饭吗？”
“哦，好，你等我一下。”于溪神情有些恍惚，留着门去卫生间梳理头发。不出半分钟，她重新出现在门口，“走吧。”
许致垂眸，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轻声问：“不带手机吗？”
“……”
于溪返回客厅去拿手机，看到许致在之前发微信询问了一句，又看到郑孙杰发来一张河流的风景照。她回郑孙杰一个问号，然后锁屏抬眸。
许致此时正站在走廊的灯光下等待着她，那片灯光衬得他身形轮廓柔和，周身像是泛着淡淡的光晕，
于溪握了握手机。
她的心底好像掺杂着一种，两人要去约会的错觉。
-
两人离开酒店，沿着街道没走多远，来到一家艺术风情浓厚的餐馆。许是因为还没到晚餐的正点，店内的人不算多，客人零零星星，恰好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
他们落座后，有人递来菜单，许致和那人交流几句，言语表达流畅至极，和刚才那个说“听不懂”的他判若两人。
许致和于溪简短地讨论了下菜单，于溪让他看着点就行，反正她也没吃过当地菜。点完单后，许致的目光停留在她侧对着窗外的脸庞。
在他的眼里，于溪似乎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偶尔还会出神。许致大概明白其中的原因，于是出声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放松享受，长灵的事自然有办法解决。“
于溪收回看向对面街道上的视线，微微怔愣一瞬。
他这是。
在照顾她的感受吗。
“说起来。”许致的表情流露出几分认真，“你为什么要帮长灵？”
于溪和他的眼睛对视上，那片漆黑里的真挚似乎不难发觉。
他好像是真的在好奇这个问题，
于溪之前对他隐瞒的态度忽然一松，语气带着调侃：“因为，长灵能有现在的困境，还是拜我所赐。”
于溪一五一十地告诉许致她和乐然的事情，说着说着，她对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颇感头疼。
“我唯一不太理解就是，拒绝合作明明是件很正常的事，为什么乐然一定要和我过不去。”于溪稍稍放松脊背，可那份疲倦没有随之变化，“我自然是无所谓他们对我怎么样，可是牵扯到别人，我没办法不自责。”
在她话音落后的片刻内，许致垂着眸，眼底的漆黑覆上一层晦暗不明。
于溪以为他在思考，正巧他们点的菜被端上桌，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根据就近原则，于溪用勺子挖了一块餐盘前方的蒜焗小龙虾，记得许致刚才介绍这是前菜。她满怀期待地放进嘴里咀嚼，表情逐渐僵硬。
“怎么了？”许致看出了她的异样。
“这真的是蒜焗的吗，我怎么感觉在吃芥末。”于溪忍不住吐槽，“也不算难吃，就是不太合我胃口，还是中餐更美味。”
“的确是这样，我第一次吃也不习惯。”说话间，许致指向一盘菜，推荐道，“尝尝这个，法式传统炖菜。”
于溪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这难道不是……土豆炖牛肉？”
轻笑声从许致的唇边溢出：“也可以这么称呼。”
“我还挺爱吃这道菜的，我妈做的土豆炖牛肉超级好吃。”于溪叹了口气，“这么一想，我都好久没回家了。”
两人进餐的期间，天色渐暗，街道上和餐馆内的人明显增多，氛围热闹但不嘈杂。
不知道是环境的缘故，还是历经这一天的相处，于溪对他的别扭感觉消散大半。
于溪抬起头，闲聊般地问道：“现在轮到我好奇了，你为什么会出席那个宣传活动，还公开露面演讲？”
许致放下高脚杯，缓缓解释：“我的身份不可能在幕后藏一辈子，那样对punk的发展也不利，至于之前，是不想让punk的成功多了别的不必要因素。”
他的话让于溪有所触动。
在她直播的第三年里，粉丝数突破了六百万，那个时候，她才通过星遇的颁奖典礼第一次露面。除了不喜欢面对镜头外，另一个原因和许致的想法大致相同。
在她的视线内，许致修长的手指握着刀叉，红酒让他一向柔和的脸颊浮现着浅浅的红。目光顺势而下，他的脖颈看起来白皙光滑。
于溪突然咽了下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