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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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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特殊的焦糊味缓缓荡开,混着偶尔几声噼啪的焚骨声。

    “兄弟,对不起,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带你回去,委屈你了,这简陋的葬礼。”

    掌心紧握的戒指有些硌手,却远不及眼底深沉。

    人生时顶天立地,死时青灰一捧。

    白江第二次,亲手葬了梁壕。

    他看着那个被罗帝收起来的小方盒,曾经的旧事旧恨再次泛起涟漪。

    尾衣,这笔账,我早晚找你算清楚!

    “哥哥。”顾欢岁小声喊白江,指着另一边抱着石碑的朗曜,“你看他怎么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死了吧?”

    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骨头这东西该怎么养活。

    她刚才想去劝他一劝,又有些怕他,只能找了白江。

    白江见状走过去,朗曜恍若不知他的到来似的,知道白江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古提亚为什么给你起名字叫朗曜吗?”

    朗曜怔怔抬头,他哪里懂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字典里曜字有没有别的意思,但在我们这儿,曜就是光明。”

    白江随手捡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曜字,“古提亚让你随朗风姓,因为朗风一生忠爱自由,为你取名曜,是希望你能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

    朗曜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活在阳光下?他这样一个非人的怪物,也能见光吗?

    白江伸手指着他的左眼:“你这只眼睛是我兄弟梁壕的,既然借了他的东西,就要继承点什么吧。我兄弟是条好汉,上忠下义为人磊落,你以后想作为人生活下去,就要学着成为这样的男人,明白吗?”

    朗曜点点头,虽然不能全懂白江的话,但也不再垂头丧脑。

    白江笑着弹了下他的骷髅头:“现在去采些花来,给你爹娘磕个头说声再见,咱就走了。”

    朗曜又一点头,旁边殿下比他还要机灵,“汪”的一声领着他去采花。

    白江教朗曜为石碑轻扫奠花,看着他给朗风和古提亚磕完头后把他拉起来,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朗曜,你或许曾经不幸,但因缘际会,这么多人将希望和祝福赠予你,你就该明白,不幸已经离你而去,自你有名有姓的那刻起,就已荣获新生。”

    新生……么?朗曜迷茫地看看石碑,再看看白江,最后望向刑月的身影,是她带他走向的新生。

    白江也看见了刑月和臣一刀在说话,他眯了眯眼转念一想,便约莫猜到是为了什么事,不由摇了摇头走过去。

    ——

    臣一刀还在心惊于刑月的话,“你说‘他们说对了’……是什么意思?”

    刑月莞尔一笑,手指轻抚过权杖上的固魂珠:

    “有个赠了我三刀两箭的男人,我也还了他三刀两箭,不过他没我那么好命,嚎了几声就呜呼了。至于其他那些人,我在离开之前,把它们全扔下了那个满是猛兽的崖底,不过能不能活下来,就靠它们自己的运气了。”

    “你……”臣一刀怔愣地看着有些陌生的刑月,想说什么,又难以找出合适的话语。

    沉默片刻,他才解释:“刑月,我不清楚你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但这两件事也不能相提并论,我们必须要为以后的人考虑……”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刑月冷声打断他的话。

    臣一刀无奈:“可你是它们的王。”

    “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一声令下让它们自毁眉心血吗?”刑月冷哼一声,“你想负责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我去做?”

    臣一刀嘴角溢着苦笑,他何尝看不出来刑月已经不耐烦,只是话都说到了这里,他还是要说完的:“那这样,等从这里离开后,我会带人再进来一趟。”

    再次进来是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其实没想逼迫刑月做她不愿做的事,只是这件事怎么也必须得知会她一声。

    “随便你。”刑月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两人正僵持着,白江走了过来,笑盈盈问:“说什么呢你们?”

    他一边说话一边自然而然地走到刑月身旁站定,无声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刑月不清楚,白江却是知道诡司的做事风格的:“老板,你又想做昧良心的事啦?”

    臣一刀:“……”

    这小子天生就是他的克星,总是一句话就能把他气死。

    白江“啧”了一声,哥俩好似的搭着臣一刀肩膀:“你说你也真是的,明明自个儿都不想做的事,还非要逼着自己去承担,这不是给你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边儿待着去!”臣一刀气得够呛,一巴掌拍掉他的胳膊。

    白江也不生气,懒洋洋道:“哎呀这事很好解决嘛,等回去以后我再跟你走一趟就是了。”

    “你会跟我再来一趟?”臣一刀满是怀疑,他可不觉这小子会这么好心。

    白江扬起一脸欠揍的笑:“那当然不是为了你啊。”

    臣一刀:“……”

    等臣一刀气哼哼离开后,白江才转头看向刑月:“生气了?”

    刑月摇摇头没说话。

    “他不是针对那些活死人傀儡,只是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且不说黑阎早就知晓735的存在,就说我们此行大摇大摆带回去一个朗曜,诡司的人怎么可能不发现?到时候麻烦的就不止这个735了,而是你和朗曜都会有危险。”

    “多管闲事,我没让他帮我。”刑月蹙紧眉头,虽是嫌弃,语气却早没了刚才的冷漠。

    白江微叹了口气:“我老板这人啊,又轴又好揽事儿,我早跟他说过他不适合当什么诡司分部的负责人,每回上头有什么糟名贱事落下来,他都要挖空了那点脑细胞去各种想对策。”

    “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负责人?”在刑月的概念里,除了替母亲找到刑昉这件事外,其余事都是可有可无,爱做就做不做就撤,没有人能束住她,所以她很难理解臣一刀这种人。

    远处臣一刀正在跟罗帝和顾欢岁不知道说着什么,明明只大十来岁,却愣是慈祥得跟个老父亲似的。

    “是啊,累死累活的,三十出头邋遢得跟糟老头子似的,图什么呢?”

    望着他的身影,白江笑了下,摊了摊手道,“可是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我才能在诡司待上那么多年,不光我,你见过的舟莫南和非菲,甚至包括梁壕他们,能在诡司过得还算不错,都是因为有他顶在我们前面帮我们补窟窿兜漏洞,虽然我总气他,可你真要问我万一出事儿的时候能找谁,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刑月目光从臣一刀身上收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江:“第一次见你替一个人说这么多好话。”

    白江语气中带着少有的认真:“别人无所谓,我不想你误会他。”

    他们对他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他不想刑月因为这件事误会了臣一刀。

    刑月:“我知道了,我对他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

    “只是你也不想就这么彻底毁了这里是吧。”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刑月也不隐瞒他:“如果它们有一天伤害到外面的人,我第一个不放过它们,可现在它们存活此处,并不曾伤害到谁。”

    成为活死人傀儡并不是他们自愿的,为什么剥夺了他们的性命之后,还要连最后的栖息之地都要摧毁呢?

    “放心吧,我有办法。”白江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这事儿交给我了。”

    邢月问他什么办法,白江却神秘地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了,刑月也不多问,不知从何时起,好像什么事情交给了白江,她便再无需担心。

    刑月走到纯白的藤草上:“‘很久以前,有一个地方,那里生长着世界上最浪漫的蓝,和最纯粹的白。’这是我母亲跟我说的,她说那个男人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她仰望着头顶的星辰花树:“白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说那个男人,他口中的蓝和白是这里,还是这底下?”

    白江顿了下,转头看向她:“这真是你想问的吗?”

    刑月微僵。

    白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我是他,比起这里的虚美,我更喜欢通道之下的白骨如山,海蓝如墓。只有化作白骨的誓言才配得上纯粹,只有死亦同眠的蓝海之下才可称浪漫。”

    白江望着眼前这片蓝树白藤,像是穿越过三十年的光阴,隔空看见了曾经到访过这里的那个男人:“我不知道刑昉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能从一个个危机四伏的裂里自由进出,他的名字至今还是诡司的禁词,还能让臣一刀这样的人都佩服,让你母亲一生无悔,那就证明他起码有几分胆气,这样的男人,我想他的眼界和气概怎么也不能比我差吧。”

    “所以他没有辜负我母亲对吗?”

    刑月一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他的答案,仿佛这答案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白江没有戳破她,只说出自己的想法:“刑昉来过这里,见过古提亚和朗风,知道他们死生契阔的爱情故事,并将这里描述成最浪漫和纯粹的世界,讲与你母亲听。”

    他抬手,轻抚过刑月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嘴角,也答出了她其实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想,对他而言,起码和你母亲在一起时,是真的想和她生死相守的。”

    “我会陪你一起找到他,到时候让他亲口告诉你。”

    刑月低下了头,半垂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是不是英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替母亲找一个答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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