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吃
他接住一些照片和纸张，只一眼就看出是这两年他遇险时拍摄的照片和监控截图。
周琦红着眼，站到哥哥的面前，“挑最近的几次跟你说说。”她顿了顿道，“有次你在游泳池，脚突然抽筋旁边没有一个人，差点被淹死，你知道你是怎么上岸的吗？”叶里没了，她已经无所顾忌。
周致看她，那次他一醒过来就看见焦虑的张静，他还以为是张静，现在想起来，张静那时候身上的衣服好像是干的……
“是叶里找了泳池那儿的水鬼把你拖上岸的。”周琦道，“就算你相信科学你也听过民间传说，水鬼是要害人找替身的，你以为叶里不付出点代价水鬼会救你？”
周致无话，他不信。
应该是张静救的自己，他从来不信怪力乱神。
“去年吉海高速十几辆车子大追尾的车祸，你还记得吧。”周琦问。
“记得，那次张静受伤了。”
周琦横了眼，又是张静！
“那次你命本来没了，勾魂的使者对着名单要来带你的，是叶里打点使者又找了附近的孤魂野鬼顶替你下了阴界，你才活下来。”
“越说越离谱！”
“dlod酒吧大火，你为什么能这么巧找到一个已经生锈封掉的后门逃出去？是叶里问了在里头工作多年的鬼魂，他指的路。”
“你去广德做生意出海翻船，哪里飘过来的小木舟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七里山上视察差点摔下悬崖偏偏一截树枝挂住了你的衣服，你真当自己真命天子？”
“工厂实验室毒气泄漏，你什么防护都没做却只是酒精中毒，你大概以为自己神力护体百毒不侵？”
周致：……
周琦看着他迷茫又震惊的的表情，觉得可悲又可笑，“包括这次，只有一个车头在桥面，整辆车悬空都没掉下去，你要是能科学解释，我看牛顿都不想放不过你！”
周致当然怀疑，这件事，牛顿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是叶里请了好兄弟给你托住的！”
这些事叶里都是要她瞒住的，但现在叶里死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让她哥好过。
周琦拧着眉头走到哥哥的面前，“那你想不想知道，她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还是死了？”
周致想知道，但看周琦的眼神他就明白，是自己害死了她。
“是你的心肝宝贝。”周琦冷酷又残忍地扯出一丝笑容，“她身上藏着个鬼，自己也是个龌龊人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救了她就把叶里在救你之前攒下来的十几条人命的功德全挥霍光了，所以，这次你的命她没办法救，只能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周致背脊发凉，双腿也止不住地发抖。
周琦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塞到周致的怀里：“我找不少人算过，你是个短命鬼活不过二十五。叶里在我的怂恿和哀求下，一次次救了你的命，”她苦笑一声，眼泪干涸颇为嘲讽，“最后竟然傻到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她倏地眼神一凛，看着周致，“恭喜你，以后不用怕死了。”
她说完转身把所有衣物一股脑地塞进箱子，不想跟这人再多废话一句。
周致有心挽留但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
周琦收拾好，打开房门吓了一跳。
张静站在门口，显然在偷听。
周致没来由的不舒服，“不是让你休息去吗？”
张静讪讪笑道：“我只是想找个洗手间。”
周琦冷笑：“周家大户人家，客卧都是独立卫生间，不知道张小姐是要把尿屎撒在哪个房间？”
张静咽了咽口水，无辜又委屈地看向周致，见周致没动静才低声道：“抱歉，小琦，我，我不知道客卧有。”
“哟，看来周致前些年跟你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没把你往家里带过啊。”周琦冷笑，“也是，能回周家不信周的外人，只有一个叶里。”她顿了顿，“你算个屁。”
周致：“周琦！”
周琦却再也不要看他们一眼，拉着行李箱径直离开。
张静委屈又无助，她刚要进门向周致诉苦，却听到周致冷声道：“别进来了，周琦不喜欢你进她的房间。”
张静心头被泼了凉水：“周致，你，是不是也怪我。”
“怪你什么？”周致没明白。
“怪我不会话说，叶里为了救我们死了，我还说她是外人。”张静边说着已经哭出来。
周致现在听到叶里的名字脑海里就全是周琦刚才说的话，心烦意乱又愧疚难言，他尽量收起脾气好声好气道：“你想多了。”他从她身边经过，又突然顿住脚步，“住不惯吧，我让陈州送你回去。”
张静赶紧道，“住得惯的，我不认床。”
周致看她，沉思半晌才温柔劝道，“还是回家吧，你家里人也担心你的。”
这次没等张静说话，他就喊了陈州。
陈州是周致助理，三十出头，一张脸绷得比他老板都紧。
周致拧着眉吩咐他：“把张小姐送回去，路上小心开车。”
他的话不容置疑，张静捏着拳头嚅了嚅唇没再说话。
陈州回来已经接近半夜，周致脸上贴了张创可贴，他还在翻看周琦砸到他脸上的照片。过了半晌，陈州给他端来一碗青菜粥。
周致看到粥才注意到已经回来的陈州，“你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帮我查些事情。”
陈州点点头，刚要走又折身道：“老板，我有话说。”
“嗯？”
“张小姐刚才在车上神神叨叨的。”
“什么？”周致并未有多大的兴趣。
陈州：“她很生气，好像还跟空气说了两句话，看到我在后视镜看她才没继续。”
周致捏着照片的手一顿，望向陈州。
陈州知道老板这是要他继续说，“把她送走后，车子半路抛锚，我检查了下在后座底下发现这个。”他边说边从口袋掏出大拇指大小的木锥子。
无来由的周致觉得浑身冰凉。
他沉默半晌才道：“放着，明天我带给小姐去看看。”周琦跟叶里认识这么多年，总归能看出点门道。
第二天一早，周致吩咐陈州要他去找几个监控视频，再者就是在网上搜索大桥断裂的事情，可这么大的祸事竟然一篇报道都有。
到下午，他才好不容易搜到一个短视频，只有十几秒的时间，都是照片拼成的视频。
原来在救他之前，她已经救了十几个人。
而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周致蹙眉，他又想起叶里抓住张静时猛然惊醒，浑身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
他给博主留言，问他有没有其他视频或者照片。
下了班，周致驱车来到邵家。
邵家比周家大太多，站在铁门口是看不到客厅有什么人的。只是正好管家带着几个工人在修剪花草就给他开了门，“周少爷，周小姐在里面。”
果然。
叶里无亲无故，能和周琦一起舔舐伤口的，只有认识叶里不到半天的邵乞晟。
他谢过管家径直走向客厅。
客厅里，周琦正在吃东西，她还在抽噎，邵乞晟在安慰她。
“救援队还是没消息吗？”邵乞晟问。
周琦摇头，悲痛之际又有些希冀道：“你说，尸体找不到，她会不会没死？”
邵乞晟没回答。
是个人都知道，这么高摔下去怎么可能不死？而且当时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并未见到叶里扑腾求救，打捞队又是很快就到的。
没道理，叶里摔下去后还能自己游上岸吧。
但他又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绝，让周琦一点希望都不带了。
周琦也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不用邵乞晟打击她就哭出来了。
“周琦。”
周致打断他们。
周琦背脊一怔，刚才还哭得伤心，在看见她哥哥时，眼神立刻变得疯狂：“你来干什么！？”
周致知道自己要慢慢习惯妹妹的叛逆和对他的讨厌，牵强地扯了一丝笑容：“找你问点事。”
“笑，你还笑的出来？滚啊！”周琦像个疯婆子大吼了声。
周致真的笑不出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难堪。
口袋里握着木锥的手紧了紧。
邵乞晟毕竟是周致多年好友，一眼就看出周致的无奈，周琦太怨恨她哥反而看不清了。
“周琦，麻烦你上楼替我看着邵学，我跟你哥谈点事。”
周琦也懒得跟周致吵，就着他给的台阶离开。
客厅里其他人也都被邵乞晟支开。
周致坐在周琦的椅子上，看到了摆在桌上逝者的照片。这是一张独照，但却是剪下来的独照。照片上的叶里呆呆地站在操场上，她仰头看着谁眼底很欢喜。
她背后的阳光甚好，把她衬得特别好看。
认识叶里这么久，他头一回觉得她好看竟然是因为一张遗照。
邵乞晟见他一直盯着照片，解释道：“周琦说，这照片是她偷拍的，照片的另一个人是叶里的男朋友。”
周致很惊讶，“男朋友？”他还以为这女人除了周琦不会有其他朋友。
“对，男朋友，也是叶家出事后对叶里最好的人。”邵乞晟道。
周致讥讽：“最好的？那他人呢？怎么不陪着他女朋友。”不是说喜欢他吗？怎么又突然冒出个男朋友。
“死了。”
这两个字，邵乞晟说得很重又满不在乎。
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实在惊不起他的波澜。
周致的眼底却露出难得的惋惜，“怎么死的？”
“周琦没说。”
周致却很难从照片移开目光，“你认识叶里才半天，为什么你这么难过？”
邵乞晟质疑的目光悠悠地落在他的侧脸，“你认识她六年，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我跟她关系又不好，扫把星死了，我能不开心吗？”周致看着叶里的照片随口胡诌，好像嘴硬一点，心也会跟着继续硬。
邵乞晟岂能听不出好友口是心非，沉着脸问：“找到她后，能给她道个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