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他正要翻到另一面去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从手中夺走了玉佩。
“母后?”萧定深一愣,疑惑的看向刘娇。
但刘娇并未应他,她正不住的摩挲着手中的那块玉佩,萧定深看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顾不上脏污,仔细的擦拭着玉佩上面的淤泥,然后用指尖摸上去,片刻后,他看见刘娇的眼圈红了。
表情一沉,萧定深示意将士先将白骨妥善保存,并不要将此事再声张出去,士兵点点头,领命退了出去。
一旁的刘娇对两人之间互动恍若未觉,她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手中的这块玉佩上,她的手指在玉佩上不住摩挲,温润触感在手下浮现的同时她从上面感受到了熟悉刻痕。
“赠,景,明?”
她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个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被她提起过的名字,看着一旁萧定深脸上的茫然神色,刘娇突然就崩溃了,她在过去那么多年里受到来自萧肆蕴的冷待都在今天这块她当年亲手送给萧肆蕴的玉佩里找到了宣泄口。
眼泪滚滚而下,当年的相府二小姐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哭得几乎肝肠寸断,她捏紧了手里这块满是脏污的玉佩,胸口剧烈起伏下几乎说不出半句话。
萧定深茫然的上前搂住她,在母亲不住颤抖的哽咽声里,他听见一声夹杂在其中的凄厉控诉:“他丢了我的玉佩,他竟然丢了我当年送给他的玉佩!”
萧定深的目光落到那块玉佩上,将士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而与此同时一同冒出来的还有他第一次看到秦骊时秦骊对萧肆蕴的评价,于是霎那间心脏猛地一紧,萧定深只觉得自己手中一瞬间沾满了冷汗,他听见自己带着几分颤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父皇,他,他有孪生兄弟吗?”
刘娇一愣,随即点头,她的情绪还没有平稳,此刻说出口的话里仍旧带着沙哑颤抖:“他有,他是大燕的大皇子,底下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她表情疑惑的看着萧定深,明显是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不是!”萧定深头脑一片空白,他隐隐觉得生出那个念头的自己疯了,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咽回去了:“是孪生兄弟。”
他握住刘娇的肩膀,脸色惨白看着他的母后,然后一字一句的道:“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孪生兄弟。”
刘娇愣了片刻,随即脸色也变了,她猛地伸手挥开萧定深,喝道:“你想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萧定深便也愣住了,他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心里也跟着生出疑问:对呀,我想说什么?我难道想说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其实不是萧肆蕴,不是他的父皇,不是跟刘娇约定终身的那个人,而是他的什么兄弟?这绝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刘娇垂着脑袋紧盯着手里的玉佩,嘴里不住的喃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根本不愿意去细想萧定深话中的深意,指甲掐进掌心带来锐痛,刘娇不住的摇头。
萧定深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口,刚刚来禀报的将士提到了白骨,那会是他的父皇吗?萧定深的目光茫然的在空中半晌然后落到了那块玉佩上,他望着那块玉佩,第一次打心底里希望萧肆蕴真的是一个表里如一的混账,而不是别的什么可能。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男声。
“娇娘。”娇娘,这是江南这边对女子的称呼,她在未做这东宫皇后之时,一直被唤作娇娘。
茫然的抬头,刘娇和萧定深的目光一块落到廊下,只见廊下站着一个人,表情沉郁,眉眼熟悉,正是多年未见的故人。
“阿骊?”刘娇惊呼一声。
秦骊走出走廊阴影,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手中的玉佩上流连然后落到了刘娇脸上。
“娇娘。”他轻声开口叫了刘娇一声,眼神很温柔,但同时里面却又含着无限悲伤:“同我一道去看看他吧。”
“看,看看谁?”刘娇握紧手中的玉佩,心下生出不安。
秦骊没有说话,只是隔着刘娇的手握紧了那块玉佩:“去看看景明,去看看他。”
猛地抬头,刘娇脸色霎时白如宣纸。
萧定深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仓惶的闭了闭眼,心里只觉得无比的荒谬,这算什么呢?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本以为他的父皇那个在高位上坐着,无情无义,自私虚伪的男人,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你错了,那不是你父皇,你的父皇早已成了一具白骨,在这江南之地的一湾湖水里躺了不知道多少年。
无限的悲伤犹如洪水一般奔涌而来,不住的冲击着萧定深的情绪,他喉结滚动片刻,眼眶竟也跟着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