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情面
萧定深收紧了手臂,他感受着怀里颤抖的身躯,听着耳边小孩的抽噎,一时间只觉得心脏似被荆棘缠绞,血肉被硬刺扎伤,烂在胸腔里,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再怜惜不过的低下头,萧定深的额头轻轻贴住秦缨的额头,然后在周围官兵押解虞楒文的嘈杂声响里,萧定深尽力平静的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秦缨:“不哭了,阿缨,不哭了,哥哥来了。”
秦缨揪住他的衣领,哭得脸都憋红了,沙哑的哭声从嗓子里断断续续的溢出来,带着这几天以来的担惊受怕和委屈,秦缨仰起头,被掐得淤紫的脖子便随着动作而光明正大的暴露在萧定深面前,这让他立马沉了脸色。
萧定深直起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令人心底发寒的暴虐,他的视线慢悠悠的落到地上的虞楒文身上,虞楒文惶然的对上他的视线,霎时间冷汗涔涔,他一瞬间仿佛觉得萧定深在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死人,一个即便现在不死将来也活不成了的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哭声终于止住了,秦缨抬起头,那张瘦削了一圈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被磋磨得苍白虚弱,看不出一点往日的鲜活漂亮,跟萧定深去江南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萧定深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他不过走了几日,秦缨便被人给磋磨成了这个样子,亵衣下到处是伤,摔伤,鞭痕,脖颈上也是触目惊心的淤紫掐痕,他现在虽然抱着他,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敢用力,生怕碰疼了他哪里。
“哥哥。”脖颈被虞楒文用力掐过的后遗症这会便显出来了,秦缨的嗓子简直哑得不像话。
“怎么了?”萧定深抱着他坐到床上,伸手撩了撩他的额发。
秦缨把脸埋进他怀里,片刻后,他说了一句让萧定深差一点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失态的话:“哥哥,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小孩的声很平静,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悲伤难过,有的是劫后余生的疲惫,萧定深薄唇紧抿,他要很克制才能不当着秦缨的面直接就一剑捅死虞楒文,轻轻呼了口气,太子殿下伸出手,指尖摸上秦缨颈上的那道淤痕:“是这里吗?他掐的?”
秦缨被他摸到那里时条件反射的想躲开,但下一瞬他又想起来这是萧定深,不是那个要来掐死他的虞楒文,于是便生生的忍住了这个躲避的动作,但即便他停的再及时,萧定深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将小孩刚刚的模样看在眼里,萧定深没有点破,他面色平静如常,心里却生出了要活生生拧下虞楒文脑袋的暴戾想法。
秦缨在他手底下养了八年,被他养得娇贵精细,更是被他纵得没边,即便是在宫里也从不曾害怕谁,更是敢跟萧定宸打架,可是现在虞楒文却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让秦缨生出了畏惧,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却表现在了动作里,因为被虞楒文掐过,他甚至在萧定深来查看伤势的时候也会敏感的想要避开。
目光阴鸷的看了那抹淤紫一眼,萧定深抱着秦缨霍然起身,路过虞楒文时,他脚步一顿,居高临下的看他一眼,萧定深淡淡道:“虞楒文私掠孤的伴读,秦相的幼子,将其关于地牢动以私刑,实属违背我朝律法,藐视孤的威严,赐脊杖三十,长鞭五十。”他的目光收回,落到院中终于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虞太保脸上:“若有维护阻拦者,同罚。”
他说完便抱着秦缨出了门,身后传来虞楒文的惨叫哭嚎,令人听着便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虞太保脸色难看,萧定深路过他时他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脊杖三十,长鞭五十,你这是要要了楒文的命啊。”
萧定深转头看向他,此时天已经快要微亮,空中的孤月和晚星透出无边的寂寥,抱着怀里安静无比的秦缨,萧定深蓦然扬唇,冲着虞太保露出一个笑:您说对了,我今天就是要要了他虞楒文的命,敢动我的人,他虞楒文提前就应该想好后果,从他把人掳走的那天起,他的命就已经握在了孤手里。”
对于他如此直白的回答,虞太保先是眉心一拧,继而厉声喝道:“你!”
“我?孤乃当朝储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称孤的尊号直呼孤为你,孤敬你是老臣,不与你计较,但今日若是虞太保执意要维护虞楒文甚至不惜为了他以下犯上,在孤面前不敬,孤也要请虞太保小心你的这副身子骨,毕竟父皇的私兵动起手来可是没有分寸的。”
君臣之间的阶级沟壑犹如天梯,不可忽视,不能跨越,萧定深毫不留情面的一番话就如同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虞太保脸上,羞得他老脸通红,头都抬不起来了,他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无知小儿,面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定深越过他出了虞府。
身后不住传来的是行刑的动静和虞楒文的惨叫,虞太保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猛地喊道:“来人!备马!我要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