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行径

    江南山水迢迢，远在燕都的秦缨并不知道萧定深正面对着什么样的考验，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再一次从黑暗中醒来，四周仍然漆黑一片，他咽了咽干涩到不行的嗓子，竭尽全力的喊道：“虞楒文！虞楒文！”

    没有人应答，就在他失望的以为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听见了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怎么了？”

    一愣，秦缨道：“你是谁？”然而这句并没有等来回答，两人之间沉默片刻后，秦缨便又转移了话题：“你能给我喝点水吗？”腹中虽然饥饿难忍，但眼下干涩到可以冒烟的嗓子显然更值得关注。

    那人没说话，秦缨便又问道：“不可以吗？我就喝一口水，真的，虞楒文不会知道的。”

    然后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男子轻声道：“你等等。”

    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秦缨心下思忖：这是谁呢？虞楒文的手下？那还蛮有良知的，至少比虞楒文那个人要好多了。

    很快那人便回来了，秦缨的脑袋被他抬起，嘴唇碰到了冰凉的碗沿，他确实如他所言给他端来了一碗水，顾不上思考这水有没有毒，已经快要被渴死的秦缨垂着脑袋，就着男人端起碗的姿势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的水。

    很快瓷碗抬起，里面的水被他给喝光了。

    舔了舔终于湿润起来的的唇瓣，秦缨虽然看不见，但却还是近一步试探道：“没了，你还能给我倒一碗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又出去给他倒了一碗，秦缨一边喝一边在心里想：他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人。

    于是在喝完了以后，秦缨就开始装作跟他闲聊的样子来套话：“你是虞楒文的手下吗？”

    他等了等，黑暗中一片沉默，男人并没有回答他。

    秦缨也不失望，只接着道：“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做事啊，你人这么好，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事情呢？”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卯足了劲要策反这个还不算太坏的坏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抓我吗？因为那天他在街上强抢一个姑娘被我制止了，然后他就记恨我了。”

    “他可真坏，用我们家一模一样的马车骗我，还打我，把我关在这里，吃的喝的都不给我。”

    他越说越气，但终究年纪颇小，那会面对着虞楒文放狠话要将他挫骨扬灰的气势这会又没了，小孩腹中空空，身上又冷又痛，饥寒交迫又惨遭折磨，秦缨何时受过这种苦，他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委屈。

    男人终于说话了：“你不该多管闲事的。”

    秦缨一怔，随即又听男人说：“他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又没人可以惩治他，你不应该插手的。”

    秦缨气得瞪大了眼睛，这个人，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的说出这些话，于是他大声道：“才不是，行侠仗义，扶持弱小，这才是大丈夫应该有的行为，而你们这样冷眼旁观，助纣为虐又跟做他的帮凶有什么区别呢？小人行径也，令人不齿！”

    他确实气急，猛然上涌的激烈情绪直让他连脑袋都发昏，男人在他说了这通话后就沉默了，片刻后秦缨听见他的脚步声往着门外去了，他一愣，明明心下情绪还激荡着，他却失声喊了一句：“你去哪！”

    刚刚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批判他小人行径的大丈夫此刻声音颤抖，里面带着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发觉的惊慌，虞七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跟他计较什么呢，还是个未见过人世险恶的孩子罢了。

    听着身后又一次传来的疑问，他于是回道：“不去哪，去把碗放了。”

    “哦，那，那你放了碗以后记得回来啊，我有点害怕。”刚刚骂了人家是小人，现在又求着人家回来，黑暗中秦缨红了一张脸。

    虞七却无知无觉，只应了一声便又出去了。

    秦缨被捆住了手脚绑在架子上，他垂着脑袋，对刚刚的自己格外不满：怎么能对着这个帮凶说出那种话？太没有骨气了！

    但当听见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时他却再一次违背自己的自尊，少年猛地抬起头，欢快道：“你来啦！”

    虞七被他声音里的热烈惊到，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他嗯了一声，站到了秦缨旁边。

    秦缨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啊？我叫秦缨。”

    虞七这个时候真切的感到困惑起来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小公子应该是在这里受刑吧？怎么还能这么生龙活虎，甚至跟自己搭上话来。

    秦缨见他沉默，也不沮丧，自顾自的问了一堆问题。

    “你真的是虞楒文的手下吗？为什么要给他做事啊？他救过你？威胁你？还是你有卖身契被他握在手里？”

    等了许久，秦缨听见身边的人轻声道：“我欠他一个人情。”

    他声音淡淡，好似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秦缨却莫名的觉得那应该是个很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