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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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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殿门,萧定深将马交给马厩的内侍,抱着秦缨一路踏过走廊进了内殿。

    “您可回来了,殿下。”

    一进宫门,王朗便赶紧迎了上来,见他神色有异,萧定深一边将脸蛋红扑扑的小孩放到地上一边问道:“何事?”

    见王朗神色犹豫的看向脚边站着的的秦缨,显然一副有所顾忌的样子,萧定深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伸手拍了拍秦缨的发顶染上的几朵雪花轻声哄道:“阿缨乖,去里面玩,哥哥有点话要跟王公公说。”

    秦缨便乖乖的点点头抱着萧定深的那件披风一溜烟的小跑进了内室。

    看着小孩的身影拐过屏风不见了,萧定深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到了王朗身上:“到底怎么了?”

    王朗低着头开始小声禀告。

    “今日祭天大典,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和虞贵妃祭天祈雨时,贵妃娘娘不慎摔倒了。”

    萧定深眉头一皱,“虞贵妃?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无端摔倒?”

    “奴才没在所以不知道情况,但听秦六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当时她正跟皇后娘娘站在一块儿上香”

    王朗话还没说完却见萧定深一双清冷的凤眼里满是恍然大悟。

    “所以她栽赃于母后对吗?”

    王朗吞了口唾沫,点点头,顶着萧定深有如实质的冰冷的目光艰涩的说道:“而且,而且”

    萧定深紧盯着王朗,眼底满是积蓄的锋锐冷意。“而且什么?”

    王朗一下跪到了地上,“而且,正德给我来消息说,虞贵妃摔倒之后小产了,皇上知道后大怒,现在正要将皇后娘娘关禁闭。”

    萧定深的脸色顿时完全沉了下去,他一甩袖袍,宽大的袖袍在空气中划出簌簌的声音,他语气莫名的冷笑了声,一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显出摄人的气势,那是大燕未来储君的威仪:“真是一出好戏啊。”

    王朗把头埋低了:“或许,或许是皇后娘娘不小心碰到的呢?”

    萧定深冷着一张脸看着地上跪着的王朗:“这决无可能,王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母后她不是这样的人。”

    “且不说这是祭天大典,她要维护皇家颜面,便拿虞贵妃来说她便不可能对她下手。”

    萧定深说着,似是说到什么动情之处一般突然背转过身子慢慢踱步走到窗前。

    他负手立于窗前看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梅花,眼底浮上些许悲悯,半晌,他叹道:“她是怨,是恨,但她怨的恨的不是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她恨的”

    他停顿了下,想起那天醉酒后的母后觉得喉头有些艰涩,闭了闭眼,接着他才慢慢把这句话说完。

    “是那昨日还说着今生惟愿与妻共赏明月今日却又便变成了携着其他女人共度良宵的那个枕边人。”

    王朗跪在地上想起前尘往事一时间也觉得内心惶然。

    生在江南养在江南的丞相之女和郎艳独绝的皇子,自湖边泛舟时一见钟情,从此便朝朝暮暮都是卿,两人是年少夫妻,之后萧肆蕴四年未纳任何侧妃,刘娇更是倾全家之力一路扶持助其称帝,这在当初又何尝不是一代佳话。

    却只可惜,年少之间的恩爱终究是敌不过权势的欲望,皇帝登基不过五年,帝后之间那往日令人倾羡的感情便已被消磨殆尽。

    王朗低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萧定深尚且年幼却透着稳重坚毅的背影道:“那殿下是想怎样劝皇上打消关皇后娘娘禁闭的想法呢?”

    却见萧定深根本就不予理会,只是冷笑了一声:“关母后禁闭?他敢吗?刘家的人还都在呢。”

    蔑视君威已是大逆不道的浑话,更何况这话里的意思满是自恃功高震主的意味,若是被人知道可是要被下令斩头灭九族的。

    王朗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结结巴巴的劝道:“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回应给他的是萧定深的一声冷笑。

    王朗跪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觉得自己紧张的腿都要发虚了,他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以赶紧期望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那殿下有什么办法给皇后娘娘证实清白呢?”

    萧定深慢慢回过神来,他看着枝桠上那艳得像血一样的梅花,眼底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杀意:“证实清白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施害者自己主动承认。”

    “殿下的意思是?”

    “人不会说真话,但证据会。”

    萧定深伸手从窗台上捏了一小撮雪在指尖轻揉着,“虞贵妃膝下只有一子。可你我都知三皇子并不是她所出,只是已过世的袁贵妃临终前寄养在她膝下的,现在刚没了的这个才是她自己亲生,那她既然好不容易怀上了为什么又要设计流掉呢?”

    王朗蹙眉,“或许虞贵妃没想过流掉这个孩子,她是不小心摔倒的呢?”

    萧定深笑了笑:“她若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又为何会如此轻忽呢?祭天皇妃不来也可,若是父皇知道她怀有皇子更是不会允许她来,天坛有九百阶,平常便已是难走,如今寒冬时节,哪怕宫人已经清扫了阶梯上的雪却也还是湿滑难走,寻常人滚下来尚是伤筋动骨的下场,更何况她一个怀有皇子的人呢?既知处处有危险,又为何还要来呢?”

    慢慢听着,王朗额前逐渐渗出冷汗,他知道萧定深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敢妄言,毕竟后妃谋害皇子可是大罪。

    他抿了抿唇,犹豫道:“殿下,会不会虞贵妃自己并不知道她怀了皇子?”

    萧定深轻轻的叹了口气,“后妃日日要诊平安脉,她怎会不知。”

    王朗终于语塞,是啊,后妃日日诊平安脉,怀了皇子如此天大的事太医署怎敢隐瞒不报。

    如此说来,倒怕是给虞贵妃问诊的那个太医都早已被买通了吧。

    “那她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呢?”王朗只觉得荒谬不已,明明已是尊贵无比的贵妃,明明生下这个孩子便可以更加稳固自己的地位,现在闹这出的用意到底是为何呢?

    萧定深垂下眼睑,沉默半晌,道:“王朗,你说虞贵妃是摔倒后众人才知道她小产的对吗?”

    王朗点点头:“是,秦六说当时所有人都很惊讶,包括皇上。”

    “可这不是很奇怪吗?怀了皇子这种事若是寻常妃子早就欢天喜地的告诉父皇了,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瞒着所有人。”

    王朗也赞同的说道:“是,此举确实十分古怪。”

    “这样的话,她今日此举的目的或许并不在陷害我母后,而只是想弄掉这个孩子,会牵扯到母后应该不过是碰巧想一箭双雕。”

    ”可她为什么要弄掉这个孩子呢?秦六跟我说太医说孩子没了后虞贵妃可是当场晕过去了,这样看来,她的悲痛也不似作假,。”

    萧定深这次并未答话,他只视线定定的看着掌心浅浅的纹路,半晌才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的道:“可若是她这个孩子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光呢?”

    王朗把这话在心里打了几转,突然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定深并未接话,只是冷眼看着那雪在指尖融化,变成水滴从指缝中间滑落下来在窗台浅浅的积雪上砸出一个凹槽。

    半晌就在王朗以为萧定深突然改变了主意时却听他突然轻声道:“去办吧,让秦五去。”

    “是。”

    王朗如释重负,飞快的应了一声,便利索的起身脚步飞快的出了殿门。

    殿门吱呀合上,王朗站在门口宫阶上看着朱红的宫门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蛟龙却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冒了上来,直冻得他心口发悸:他家殿下如今尚且只有九岁,其心智见识却早已成熟至此,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若是等日后入了书房,进了朝堂,真正开始学习帝王之术,权谋之术,不难想象其能成长到什么可怕的地步。

    如此早智若妖,王朗叹了口气,转身往回廊走去,但愿是好事吧。

    萧定深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坠着白雪的屋顶,正出着神,却听见身后轻轻的喊声。

    “哥哥。”

    萧定深回过头,便见秦缨穿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里间门口看着他。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大开的窗户关了后弯腰抱起了跑过来的小孩。

    “你又穿这么少。”

    秦缨搂着萧定深的脖颈,闻言心虚的在他颈侧蹭了蹭。

    小孩刚从被子里捂热的柔嫩肌肤蹭在自己刚刚被寒风吹得冰冷的颈侧,只让萧定深觉得滚烫不已,仿佛就连刚刚被冻住的心脏都好像被暖化了,他舒服的谓叹一声,眼底浮出笑意,手上却腾出一只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不许撒娇。”

    秦缨立刻捂着额头故作古怪的哎呦哎呦,装作一副很疼的样子。

    根本没用力的萧定深也懒得理他,只抱着他一路缓缓进了内室。

    被放到床上,秦缨看着开始解衣袍的萧定深问道:“哥哥,你不是要去晚宴吗?”

    萧定深系好蟒袍,“嗯,我这就走了,等会想吃什么告诉司药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准备。”

    秦缨乖巧的应了一声,窝在床上看着萧定深娴熟的束好发髻,拿上挂在旁边的披风便准备出门了。

    “哥哥早点回来。”

    萧定深闻言一边系上披风系带,一边逗他:“怎么今天这么乖?”

    秦缨顿时不乐意了。

    “阿缨明明每天都很乖。”

    萧定深笑了声:“是吗?”

    “当然了,我最乖了。”

    “好,你最乖,所以今天也要乖乖的待在殿里,不许出去。”

    “哼。”

    秦缨撇了撇嘴,赌气的转身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萧定深看着床上堆起的那个小小山丘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绕过屏风出了内殿。

    走出内殿,司药便迎了上来。

    “殿下。”

    萧定深一边往殿外走一边叮嘱她:“等会给他炖个姜汤洗个热水澡去去风寒,再吩咐小厨房弄点他爱吃的,别弄多了,我怕他积食晚上睡不安稳。”

    “是,殿下。”

    司药一边应着,一边送萧定深出了殿门。

    殿门外,王朗举着伞正等在殿外。

    “殿下。”

    萧定深点了点头,走入他伞下。

    司药站在宫门口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在雪地中慢慢走远,转眼便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回廊尽头了。

    她退了一步,靠着宫门抬头注视着远处那座挂着八角宫灯的宫殿。

    高耸似乎入云的宫殿灯火辉煌,染着灯火的剔透琉璃瓦衬着天上的飘雪,美得像九天之上的仙宫。

    但她知道,那宫殿不过是用华美外壳装饰起来的一个埋骨之地,这繁华景象下满是龌龊肮脏,那里面可怕的人心算计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刃。

    她突然又想起她主子走之前的那句话:“司药,你记住,这世道是掌权者手执利刃,为臣者谨小慎微,苍生万民蹉跎而行,皆不过是那刃下的一滴血珠,所以我把你留给他,因为我要你护住他,助他凌然于人上,做那执刃的人。”

    她清澈的眼底倒映着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似乎便看到了那人当年穿着一袭绣鹤长袍踏着轻舟缓缓远去的身影。

    想起往事,司药眼底似有浅浅的水痕,又似乎只是错觉,她在风中站了片刻,然后在雪势渐大的时候转身进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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