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速之客

    今天黄树知道由花和他的弟弟要乘火车过来，便早早起床把老板的宝马车洗了又洗，这是一辆黑色的入门级宝马车。饭店的生意日渐兴旺，客人层次也越来越高，在黄树三番五次的怂恿下，老板才下定决心花了二十万买了这台车。就这样，黄树一下子由面包车司机上升为宝马车司机，为此黄树还专门花重金为自己添置了一套西装，外加一副价值五百元的黑色墨镜，似乎自己也成了半个老板，当然这些费用是有出处的，每次报销的时候黄树就会多报一些油费和维修保养费或者停车费。

    车子出门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截住了，黄树定睛一看，凉了半截，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着深蓝色职业装，短裙下面是一双闪亮的金色高跟鞋。妇女身材偏瘦，细眉，大眼，薄唇，颇有一番姿色，可惜美人迟暮。黄树正要下车，这女人已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来：“小黄，你来的正好，送我去下玉水公园”。

    这女人是黄树的老板娘，在店里颇有地位，她不管理饭店，只负责联络客人，沟通感情，确保常来常往。老板娘精通此道，接待客人热情周到，松紧有度，有情有义，这也是饭店生意日渐红火的重要原因。老板对此也是非常得意，取了个旺夫的老婆，唯一让其苦恼的是，这个中年妇女看到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就情不自禁的多聊几句。作为老板的司机兼秘书，黄树深深了解此中过往，也明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对老板娘总是尽力回避，以免惹火上身，砸了饭碗。

    战战兢兢地送完老板娘，黄树看了看表，然后箭一般朝火车站奔去，在这过程中，黄树展示了其精湛的驾车技艺，左突右冲，争分夺秒，生怕让自己未来的老婆不满意。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进火车站的停车场，黄树的车就被一辆两厢小车追尾了。宝马车尾部有些擦痕并不严重，而小车的损失就大了，前保险杠掉落，两个大灯均已破裂，其中一个深深陷入车体，小车就如同一个掉了牙的独眼龙，小车里的女司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原来女司机在跟车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低头看一眼手机就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黄树赶紧向老板汇报了车祸的事，但内容稍作了修改，只说是在送老板娘回来的途中被追尾，当然这是作为老司机的基本技能之一。新车出事故，老板虽然生气，但又无奈绝不敢去招惹老板娘，只好作罢。事故处理耗费了两个小时，所以直到由花三人吃完麻辣烫，又在火车站广场逛了一圈，黄树才姗姗来迟。

    这是由晚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小轿车，黄色柔软的真皮座椅，豪华并极富科技感的内饰，各种叫人头晕目眩的功能按键，还有淡淡的栀子花味道的香水。夜幕降临，望着窗外大楼霓虹闪烁，巨型广告屏幕不断变化的图景，由晚又陷入了幻想：开宝马车的黄树变成了自己，此刻的由晚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对这个城市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沉着于胸。他要去一家五星级酒店与客户见面，并共进晚餐，最后签下一个大单，挣上一大笔钱。

    路面的风景在由晚的眼睛里变得模糊，此刻思维完全主宰了视觉，眼睛不断闪着光芒。但车里谁也没有注意此情此景，在上车时与由晚寒暄过后，黄树便直奔主题，与坐副驾驶的由花聊得热火朝天，诸如饭店换了什么设备啦，老板买宝马车为省钱找了什么朋友啦，老板娘又和店里某个小青年暧昧不清啦等等。立明坐在后排安心的听着，精彩的地方也跟着没心没肺的大笑，眼眶中闪烁着泪光。

    由花工作的饭店原先是一个川菜馆，鲁市人吃不惯川菜那麻辣劲，所以生意一直平平。后来老板取了老板娘后，食客忽然频频上门，生意兴隆，一日千里。慢慢的，来客的层级也越来越高，原来店面的装修和用具的品味也难以符合需求，前年老板闭店一个月，对店铺进行了升级，由川菜馆一下子成为了私人定制会所，改名为“喜川宴”，菜价自然也上了一个台阶，让许多老主顾望而却步。老板虽然做川菜，但并不是四川人，当客人问老板是不是四川人的时候，老板总是含含糊糊的回答：“我的奶奶是四川人”。

    店里在装修时预留了一间总经理办公室，红色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外加黑色真皮有五个滑轮的老板椅，办公室内大型观赏鱼缸，博物架，各类招财摆件，会客用皮沙发等标准装备一应俱全。但老板很少来这，他的舞台在后厨和前台，这间豪华办公室是老板娘的地盘，用以接待贵客。今年刚开头，老板娘已经拿下了一位房地产开发商、五位企业经理或者总监还有十来个大小包工头，喜川宴已成为这些头头脑脑的定点接待处，其中一个企业经理在酒后放言今年五十万的接待费要全部留给喜川宴，老板和老板娘乐得直合不拢嘴。

    现实很丰满，理想很骨感。到店里后，由花发现负责采买的那辆小面包车虽然经过了打扫，但是仍然无法住人，主要原因是异味太大，鸡鸭的粪便味、羊肉的膻味、动物血液变质后的恶臭味，此起彼伏，让人难以招架，在这里睡一晚，明早起的来起不来恐怕要两说了。

    为此黄树被由花臭骂一顿，低着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很是委屈。但是睡觉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老板娘回来时特意看了新来的由晚，发现小伙子朝气蓬勃，犹如一株夏日迅猛生长的芭蕉，很对胃口，极为喜欢，甚至还嘘寒问暖。由花灵机一动，就将由晚无处住宿的事旁敲侧击的说了出来，老板娘沉思了片刻：“晚上就睡我的办公室吧，睡沙发上，但是早上得给我整理干净，还有睡前要洗澡哦，另外办公室的保洁以后就交给你弟弟了。”由花听了，连连称谢，夸老板娘为人善良，必有福报。

    对于交际场上的人来说，恭维的话是很受用的，但是一旁的老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这样，由晚的打工生涯开始了，他正式由一名学生蜕变为一名打工人，过着朝十晚十的规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