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气
头顶吊扇呼呼打转，康荔写作业姿态很好，纤薄肩背挺的笔直，一只手臂整齐横在桌面，另一只手捏着笔在纸面飞速求斜率。
廖丽清在办公室听闻转学生居然没交五科作业，登时觉得这事儿大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去吃，匆匆赶去班级。
她看到的便是这幅温和端正的光景，在班级门口喊了句：“康荔，你跟我来一下。”
还真被钟喜乐说中了。
少女停下手中的笔，跟在廖丽清身后去了教师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开了空调，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仅有的两位男老师也准备下班。
“廖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行，你们先走。我和我班学生聊会儿天。”
她脸色没有想象中差，只是眉眼凝着几分严肃，见康荔漂漂亮亮又形单影只站在哪儿，有点心软。
“你去那边搬张椅子坐，我问你几件事。”
康荔不客气抬了张椅子，面对面坐在廖丽清跟前，双手放在膝盖上。
“你国庆在家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
她感冒没有完全好，之前在课上廖丽清没听出来，现在两人离得近了，闷闷的鼻腔透着软绵。
“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好几天了都没有好全。”
廖丽清蹙了下眉，忽然想起对方刚入学时，说过到长乐镇养病的。她虽然不清楚康荔是什么家世，但从她言行举止也能看出与其他学生不同，猜想可能是旧病复发耽误了写作业。
“作业没写是这个原因吗？”
康荔桃花眼倏地看向她，愣了下点头，由于心虚薄唇紧抿。
但是这幅样子落在廖丽清眼里，成了少女被戳中心里秘密的铁证。她居然开始有些同情对方，花季年华却不能在节假日出去玩，还要饱受病情反复。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康荔愣是把她语文习题册写了，成为今天上交的唯一作业。
廖丽清把声音放软了道：“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知道吗？同桌怎么样，会不会打扰你学习？”
梁闻现在回来上课了，她就怕对方整出什么幺蛾子，康荔这风吹就倒的小白花样儿，怕是抵不住那小子凶神恶煞。
“同桌挺好相处的。”
廖丽清登时噎了下，还没有人说过梁闻好相处。但康荔评价都这么高了，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去贬低梁闻。
她点了点头说：“好，有什么问题你及时跟老师沟通好吗？”
“好的，谢谢廖老师。”
康荔走之前还收获校园作文大赛的海报一张。廖丽清很看重这个比赛，重复叮嘱她要好好写，但身体永远第一位。
外面赤日炎炎，康荔埋头沿着走廊回班级，阳光笼罩在她身上，驱散周身空调的寒寒冷意。
篮球场就在正前方。她忽地听见一道哨响，闻声望过去。
梁闻在初中部的那群小鬼头里鹤立鸡群。他身姿颀长，微微弯腰，右手五指灵活运着球，好几个莽撞的初中生扑上前要抢，都他被轻松躲过。
压着三分线侧方投篮，球进了。
“艹！你怎么不参加篮球队啊？”
冯煜涵双手压着膝盖，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滑下来。他们五个人拦不住一个梁闻太离谱了！更何况他自己还是校篮球队的，也算半个主力居然被虐成这样。
四五局了连篮板都没碰着过。
忽然有个朋友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煜哥，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高二的梁闻。”
梁闻这个名字在六中太横了。尤其是他在初中部更出名，因为那会儿正处在叛逆期，留下太多不可言说的典型案例。
冯煜涵直起了身体：“你是梁闻？”
梁闻太久没有活动筋骨，转身又是一颗三分球。
果然太久没回学校了。
久到初中部的小鬼不认识他。
“知道我的规矩么。”
健硕的少年嗓音冷淡，跑两步追到球后抓在手里，眉宇间也淌下细密的汗。他一步步走向冯煜涵，眼神是目空一切的强悍。
冯煜涵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不是，我怎么得罪你了。”
尽会马后炮的朋友伏在他耳朵边，语气悻悻提醒他：“煜哥，你早上的情书放错位子了！”
冯煜涵心头一咯噔。
他去之前只知道仙女姐姐的座位在二排倒一。进到九班一看，左边桌屉干净整洁，跟康荔清纯漂亮的形象简直不谋而合，想也没想把情书塞进去了。
谁知道回来以后这群没用的狗东西才告诉他，左边是梁闻的座位，右边才是仙女的。
但他放都放了，还能怎么着。
冯煜涵抱着侥幸心理，因为那位传闻中的大哥不怎么来学校，反正他是没见过。
橙红色的篮球倏地往眼前飞来，他想也没想伸手去接，但是梁闻的力道太大了。
冯煜涵脑袋往后仰，颧骨被高速旋转的篮球擦出了红痕，他自己也止不住踉跄倒退，差点摔了个屁股蹲。
幸好有朋友从后面扶住他。
冯煜涵痛的倒吸一口冷气，想撸袖子跟梁闻干架，但是被朋友们拦住了。
“煜哥冷静啊！”
“咱五个连球都抢不过他……”
“动手肯定死的更惨。”
冯煜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
“那什么，我写的东西你看了？”
“什么东西。”
梁闻弯腰拾起旁边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口。
“别装了，你没看能知道情书是我放的。”
冯煜涵从书包里摸出小镜子，对自己的脸照了照，嘴里不断发出“啧”的声音。
“完球了，破相了。”
梁闻转身要走。
“喂，你好歹把情书还给我吧，我辛辛苦苦写了五天。”
“转交给她了。”
“真的？！”
冯煜涵想到仙女那曼妙的身姿，唇角忍不住翘起，想象对方看到自己三百字小作文的表情，一定会害羞的满脸通红。
梁闻冷酷无情的声音传来：“她说不喜欢字写太丑的男生，尤其像鬼画符的。”
忽然认出站在一旁的非主流黄毛，是早上骑自行车喊康荔嫂子的小鬼头之一。
梁闻朝他招了招手。
黄毛表情狗腿：“怎么了闻哥。”
“早上叫谁嫂子。”
“康荔啊。”
梁闻眼皮刀锋般抬起。
“明明明白了闻哥，我以后肯定不乱叫了！”
不知道是谁把篮球场的事添油加醋传出去的，才两天全六中都知道冯煜涵给康荔写了情书，还乌龙放错位子，导致高中部的大佬梁闻重出江湖，把冯煜涵揍了一顿。
康荔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信息来源于混迹学校各种爆料群的钟喜乐小可爱。
“我也是别人告诉我的！但是没图没真相，不过初中部那边传的有鼻子有眼，八成是真的。”
她眼巴巴望着康荔问：“所以冯煜涵真的给你写情书了吗？！”
康荔点了点头。
“！！！虽然冯煜涵年纪小了点浪是浪了点，但有一说一他五官长得真不错，也算是个小帅哥了。”
“还是闻哥更好看吧。”
钟喜乐噎了下。
其实这件事出了以后，他们群里讨论的重点全是梁闻动手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冯煜涵往他桌屉里放东西了，还是因为冯煜涵向康荔表白了？！
前一个原因没什么好讨论，梁闻领地意识太强烈，极其讨厌别人动他东西，放错也不行，给冯煜涵个教训很正常。
后一个原因就值得商榷了，自打仙女跟梁闻成为同桌以后，对方慢慢开始复学了，可谓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钟喜乐是坚定的梁闻厌女党，实在想象不出对方喜欢人是什么样子，总觉得很危险很可怕。
“你千万不要喜欢闻哥。”
她可不想看见康荔这么娇滴滴的仙女被直男校霸冷暴力！正想再劝对方两句，手机在桌屉里先是震动了声，然后消息雪花般弹出来。
钟喜乐忍不住摸出来看了眼，然后瞪大了眼睛，点开图片放大，确认上面的人是康荔。
她语气不可思议：“你们住在一起？？”
“什么。”
“你是不是住在闻哥家。”
“我是租在他家呀。”
“可是你们孤男寡女的……”
“那又怎么样。”
康荔语气从原先的娇甜忽而变成冷漠，把钟喜乐吓一大跳。她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伸手撒娇般晃了晃对方的胳膊。
“对不起，我也是吃了群里的洗脑包，现在男女合租其实挺常见的。”
“我有点闷，出去吹吹风。”
康荔垂眸起身往班级外面走。
她心情已经差到令人发指了。
“可是快要上课……”
没有理会钟喜乐的话。
她在楼梯口等待买水回来的梁闻。
“怎么了。”
“有烟么。”
“快上课了。”
康荔眼神多数时候是水汪汪的，因为她总是在笑，笑得温柔甜美。
只有少数几回疏离冷漠，像无边月色蒙上了一层薄沙。
比如现在。
梁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难拒绝康荔这样的眼神，像糖果失去色彩。
两人踩着铃声去学校天台，夹杂午后热浪的风滚滚而来。
康荔依在一处荫蔽下，低头点燃劣质的烟，尼古丁的味道薄凉，可以令她舒缓心情。
“我们逃课吧。”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