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买水
“赵菲，谁让她坐我边上？！”
“廖妈安排的座位……”
梁闻眉头拧得更深。
一见到康荔便不可抑制想起对方坐在他腿上，隔层布料柔软紧贴，身段很轻。
他语气有点冲，跟康荔的温柔静好形成明显对比。
似乎是被凶巴巴的校霸同桌吓到，康荔扑闪了下黑亮的大眼睛，收回视线，双眼皮往下压。
“闻哥不是针对你。”
“他说话本来就有点凶的。”
钟喜乐可见不得仙女这幅楚楚可怜模样，拉着康荔双手安慰她。
也怕言多必失惹梁闻不高兴，她示意康荔先坐下来再说，反正天塌下来有廖丽清顶着。
康荔点点头，绕过身姿颀长的梁闻，拉开他左边椅子坐下。
钟喜乐也走向自己座位，无意对上梁闻冷冽逼仄的视线，吓得她连忙移开目光，坐下了还觉得后背凉飕飕。
早读很快开始，英语课代表巡逻式领读，一步步走到梁闻这边时，又面无表情掉头回去。
梁闻口语不好，所以从来不跟读，有时会自动背背单词，但更多时间是趴在桌面睡觉。
没人敢去管理他。
但他今天不走寻常路起身出去了。
班主任廖丽清后脚到，问班长梁闻来了没。赵菲说来了，刚去上厕所。
廖丽清寻思来了就成，逛了两圈又回办公室。
梁闻到第一节上课才回来。
他刚坐下，康荔便闻到了发散的烟味儿，是烧过的焦油与尼古丁。
拱鼻子往对方手指间嗅了嗅。
少年的手指纤瘦，骨节分明，常年打工皮肤干燥，指甲倒是干净，剪得很圆润。
他及时收手避开：“干什么。”
康荔问：“你刚去抽烟了吗？”
梁闻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抄。
耳充不闻。
廖丽清上隔壁八班的课，跟英语老师在自家班级门口说话，两人笑半天才分开。
康荔眼见老师来了，也没有追根究底，去抽屉里取课本。
六中课桌属实有点窄，长度堪堪能遮住两个少年人身体，导致但凡一方低头取课本，手肘便会碰到另一方身体。
梁闻腰被无端捅了下，视线扫过去。
始作俑者也仰头，脑袋横在他手臂下，露出的半张脸白皙红润，眼波微荡。
勾在耳后的长发忽然散下来，康荔可可爱爱闭了下眼，又小弧度把头发甩到脑后。
她那张脸实在清新靓丽，以至于随便什么举动，都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康荔悻悻扬了扬手里的英语书，直起身说：“抱歉，不小心碰到你啦。”
心想腰看着细，还挺结实的。
梁闻没说什么，收回目光。
同桌之间难免磕磕碰碰，他也不至于那么霸道。
这也是他不想要同桌的原因。
像他跟徐大庆这样的身高体格，跟谁一起坐都会不宽敞，当然是独桌舒服了。
偏偏廖丽清自作主张。
康荔刚转学过来，这两天是各科老师重点关注对象，新同学嘛，肯定要眼熟眼熟。
英语老师又点她起来读段落了，毕竟双语学校出来的确实不一样。
康家在教育这一块没有亏待过她，打小有外语家教上门教学。所以康荔英文流利，发音清晰标准，跟考试时播放的英语听力，相差无几。
她双手捧着书，仿佛有一束光打在头顶，跟清晰柔和的发音相辅相成，耀眼的移不开目光。
梁闻最不喜欢耀眼的东西，所以把椅子往后拖了些，跟光芒万丈的仙女保持距离，也防止对方再把他捅一回。
康荔念完段落坐下，全班同学没见过世面般“哇”了声，自发鼓起掌，前桌钟喜乐也超激动转过身来看她。
“你太棒了康荔！！”
“一点点棒而已。”
她也就英语不错。其他科目在明德都是倒数，但搁六中属于中上成绩。
英语老师也肯定了康荔标准的英式发音，夸完继续上课。
梁闻坐最后面向来没什么坐相，人离课桌半米远，身体挨着椅背往后压，只用两根脚椅支撑，整个人晃啊晃。
也能两节课维持重心不倒。
刚一下课他就被廖丽清叫走了。
办公室里梁闻低头双手背在身后，倒是很有一个问题学生的自觉，只是脸色表情淡定，每月定时听班主任洗脑。
“老师也知道你家里有难处，但是学校有学校的规定，看看开学到现在你上过几天的课，半只手能数过来吧？高二是高中最重要的时期……”
刚好有个高三的混子也在挨训，就听见那位班主任也激情四射地说：“高三是高中最重要的时期……”
梁闻听见了回过头去看他们。
廖丽清脸上一下有点挂不住，面红耳赤训道：“晃头晃脑的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
“听着呢。”
“那你给我句准话，从今天起能不能好好上课？”
“我尽量。”
“梁闻！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
“总得给我点收尾的时间，之前答应了人家事没办完。”
梁闻语气很稳，仿佛在情绪起起伏伏的廖丽清面前，他才是个稳重的成年人。
说完不等廖丽清开口，又正儿八经蔫儿坏接了句：“我作为堂堂六中学生，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不是去海产港口卖劳力！”
廖丽清话出口有点后悔，当然知道对方也生活得很辛苦，背负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重要。”
廖丽清苦口婆心：“老师还是想告诉你，高中每一堂课都很重要，有时间去打工不如用来学习，以后考上好大学了，不仅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成绩好年年有奖学金，这不是一条好出路吗？”
梁闻忽然问了句：“你觉得我有念书天分么。”
廖丽清愣了下，回答：“只要你肯发奋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实现。”
“行，我知道了。”
梁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廖丽清却是有点儿心虚。
教导主任老冯昨天给她施加压力了，拿了个张照片给她看，问说：“廖老师，这是你们班梁闻吧？”
是海产港口官网上扒下来的照片。
委婉提醒她该管一管学生了。
廖丽清也想做个轻松的班主任，但压力既然给到她这里，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把梁闻连哄带骗先弄回来。
再说了，学生好好学习不会有错。
“我要说的就这些。”她顿了下又语重心长道，“梁闻，老师知道你比同龄人要早熟，但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希望你能分清轻重缓急。”
梁闻无声点头。
半晌问：“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
他转身要走又回来。
“我想提个意见。”
“什么意见。”
“能不能把我同桌调走。”
“什么原因。”
梁闻逼出个词：“座位太挤……”
廖丽清觉得这理由太离谱：“怎么别人不挤就你挤？一周上两天课你还好意思嫌挤。”
梁闻闭上嘴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你同桌刚转过来，你多照顾着点儿，别欺负她听见没？”
谁欺负谁啊。
还觉得康荔欺负他呢。
梁闻吊儿郎当走出办公室的门，回教室睡了两节课。
九月底的长乐镇温度居高不下，教室里四面八方的吊墙风扇呼呼刮着，吹得课本哗哗翻页，在午后的课堂，老师的讲课更助眠了。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六中没有室内体育馆，只有室外露天的操场。
四点阳光还很晒，女生们出了教学楼，纷纷躲在操场为数不多的几棵芒果树下，包括钟喜乐跟康荔。
体育老师太魔鬼，上课铃刚响，吹了个口哨召集全班，二话不说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挥了个手就让起步跑。
徐大庆跟赵菲两个体育生各领男女队出发了。
康荔高瘦，看起来身体单薄，但运动方面还可以，至少比刚跑半圈就气喘吁吁的钟喜乐强。
钟喜乐第二圈开始用手抵着肚子，打退堂鼓说：“我，我真的跑不动了。”
赵菲见她们俩落到队伍最后面，也慢下来跟在身边问：“喜乐，还能行吗？”
钟喜乐满头大汗：“不行了。”
“你呢。”她问康荔。
这么热的天气谁想跑步。
康荔也摇头，直喘气儿：“不行了。”
赵菲说：“你们俩别跑了，到树下休息吧。我去跟体育老师说一声。”
康荔跟钟喜乐缓慢停下来，脱离队伍走到芒果树下。
钟喜乐双手扶着膝盖，张嘴大口呼吸。康荔也有点儿狼狈，碎发黏在额头上，脸颊因为运动白里透红，同样鼓着脸调整气息。
高温把头顶的芒果叶蒸得香气四溢，她们离得近若有似无能闻到，互相对视一眼。
“想吃芒果味的冰棒。”
“学校有的卖么。”
“当然有。”
钟喜乐偷偷带康荔去小卖铺。
他们体育课没有那么严，平时跑完步就自由活动了，也会有大量学生去小卖铺买水。
康荔挑了个平平无奇的雪糕，钟喜乐也没有选刚刚想要的芒果，而是买了巧乐兹。
两人快快乐乐吃完才回去，手里还提了两瓶水装模作样。
“你这两瓶水是给谁的啊。”
钟喜乐忍不住八卦。
这两天她好友都加爆了，全是想通过她接近康荔的男生，聊都聊不过来。
“四字和梁闻。”
“你喜欢欧阳明良这种可爱的？”
“什么。”康荔装傻。
“那你为什么给他买水。”
“他早上给我买了三明治。”
“原来是这样……”
“那，哪一瓶是给他的？”
康荔相当区别对待买了一瓶绿色脉动跟一瓶农夫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