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向靖竹问了好，后面的对话，顾景江就没什么插嘴的余地了。

    说到底，他的见识还是太少。若不是沈云扬一时兴起收了他在门下，如靖竹这样修真界的顶尖人物，不要说面对面说话了，怕是远远看上一眼都难。

    靖竹本来想问问沈云扬反常的原因，毕竟她不觉得在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性情会有巨大的变化。再者，宗门近期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然而，徒弟毕竟长大了，又是在小辈面前，她多少要给沈云扬留些面子。

    最后，靖竹也不过是嘱咐了几句，见三人“谨领训”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大徒弟、二徒弟看着长大了，实则离完全担负起宗门还有一段距离；而楚羽，近些年心思完全放在她那药宗小道侣身上……

    天极宗宗主思索过目前的情况，还是决定过几年再放手。

    顾景江自打从靖竹那里得了一本秘籍后，修行更为勤勉。但对他来说，《星陨》并不是一套通俗易懂的剑法。纵然他天赋奇佳，比起那位前辈还是有所不如的。

    这时候，他通常就会去请教于剑道一途已臻化境的北珩仙尊。

    沈云扬虽不至于每日都在一旁监督，对顾景江的进度也是了如指掌。

    常人道“纸上谈兵易，行军遣将难”，这道理放在修行上同样是适用的。过去沈云扬只是熟读剑谱，却没亲自上手试过，如今一边教导徒弟，一边沉下心去思索，竟然也有所突破。

    师徒二人相处愈发得宜，自靖竹出关那日算起，两人几乎日日同桌而食。

    顾景江吃着饭，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跟着系统模样的白猫转。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师父待他已经亲近了许多，甚至用膳的地点都定在了师父的洞府。要说唯一没有松口的，就是最初这只白猫。

    他倒不是一定要违逆沈云扬的命令，然而人类天性中的好奇，注定了越是不让知道的东西，越是想要了解。

    沈云扬看出他的蠢蠢欲动，撂下筷子，竟是难得松了口：“待你突破筑基，倒是可以让你抱一抱它。”

    这些时日，已经足够他学会如何做定神符。届时将符箓往白猫身上一贴，对方的意图他都能感知。

    话音落下，顾景江就见那只白猫似是听懂了人话一般，灵活地跑了过来，十分亲昵地蹭了蹭自己的小腿。

    他不由问道：“师父和灵宠结契了吗？我怎么觉着它一点没长大？”

    顾景江拜入天极宗已经半年多，然而收徒大会那日，看到的白猫不过两个巴掌大，如今体型竟是一点没变。

    沈云扬也不知道答案，毕竟那是所谓天道化身。然而，他也不想在小徒弟面前承认，不然又牵扯出更多的问题，只道：“没有结契。当初不过看它模样可爱，在草丛里趴着奄奄一息，方才抱回洞府。”

    他瞟一眼抱大腿抱得勤快的某只猫：“或许是什么变异种吧，反正也不指望它有多强的战力。”

    沈云扬也是看在小徒弟眼馋的份上松了口。再者，总拘着灵宠不让活动也是件怪事，虽说没人来问，难保有人不会私下议论。

    顾景江听沈云扬夸了这只白猫可爱，竟然也越看越觉得喜欢。

    巴掌大的小猫，两只小爪子扒在小腿上也是软乎乎的触感，还一边“喵喵”叫着，似是求着眼前人把它抱在怀里。

    然而，他到底记着方才沈云扬话里的条件，没有凭着平日里的纵容就不将师父的命令当一回事，只是轻轻抬了抬脚，挣脱了对方勾在玄色长袍上的爪子。

    沈云扬最喜欢的也是他这一点。说话、做事都有分寸，哪怕得了宠爱，也不会恃宠而骄。

    “行了，”沈云扬和系统传音，语气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他不会抱你的。”

    很多事情，系统不愿意说，他也没法强迫系统吐露实情。但系统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就如现在，它明显想要亲近顾景江，顾景江却不为所动。

    因为他的命令。

    沈云扬感觉自己有些幼稚，却因为此事只有他自己和系统知晓，并不压抑想说的话：“本尊已经备了几沓定神符，等顾景江筑基，你想怎么贴就怎么贴。”

    说到底，都是顾景江给他挣了面子，虽然帮手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系统听沈云扬松口，就知道他怕是想到了什么好的应对方法，结果也不出所料。

    白猫被顾景江轻轻挣脱，踢踢踏踏找了个角落猫着，临走前还扭过头可怜兮兮地叫了几声，似乎因为目的没有达成很是气馁。

    顾景江见沈云扬面上含笑，还当师父是见了灵宠的可爱模样而高兴，兴致勃勃道：“不如弟子给它做个小窝？总是在洞府里到处走，也不算个事。”

    小弟子帮自己在一局对弈中战胜了对手，沈云扬心情正好，因此随口应道：“都随你。”

    师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系统则静静地趴在角落里，听二人的声音，同时也观察二人的神情。

    它的主要观察对象是沈云扬。大概沈云扬自己也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对顾景江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甚至靖竹和林奕恒都没做到的事，顾景江做到了。

    修士用不用饭食，都不会影响自身修为，更和生死存亡扯不上关系。如此一来，选择吃东西就只有一个原因——自身愿意。

    系统不知道沈云扬过去经历了什么，然而他的状态，靖竹和林奕恒都看得出来：徒儿（师弟）不愿意再享用食物，不愿意再下山认识新的人，见识新的事物，每日待在天玑峰，好像生活里只剩下练剑。

    后来，沈云扬重新开始写信、泡温泉，甚至养起了灵宠，收了徒弟——他们以为他应该有些好转，事实却完全不是那样。

    所谓灵宠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咪，而徒弟，甚至是沈云扬抱着清理门户的念头收下的。

    系统琢磨着，难道自己也染了些凡人的毛病？明明是个一剑能取自己小命的煞星，它竟然因着相处了一段时日，就发自内心地希望对方有个好结局。

    在真正的前世，沈云扬和顾景江刀戈想向，沈云扬重伤濒死，顾景江立毒誓死生不复相见，天道为了扭转结局，分出一缕神力化作系统，剩下的部分几乎尽数用来回溯时间了。

    还是值得的。系统不自觉地舔着自己两只前爪，想道。

    最初的沈云扬心怀抗拒，若是直接来一剂猛药，他只会更加厌恶。反倒是如顾景江这样最好不过——温水煮青蛙，投其所好……就像现在。

    顾景江毫无所知，请教着迅速提升修为的办法：“如果弟子去演武场和师兄们比试，会不会对修行有所帮助？”

    演武场就是天极宗最中间那一大块空地，有什么大比都安排在那里，平日则是弟子们较量的地方。

    为了增强弟子们的积极性，一位前辈还特意设置了排名，每个大境界一个榜单，效果十分显著。

    对于剑修来说，修行和战力并不能完全划等号，否则修真界也不会有“剑修战力比其他同境界修士高出一级”的常识了。

    顾景江经沈云扬教导，又得了飞升前辈的剑法，自认比之前有了巨大进步，方才敢挑战演武台：挑战者向榜单上的修士下战书，约定时日比试，除了不得伤害性命，其余全凭本事。

    沈云扬也是从榜首一步步走过来的，自然知道里面的弯弯绕，却并不直言。

    有些事情，旁人说的再多也没用，还是得自己亲身体会才有感触。再者，与同阶修士对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顾景江平日有沈云扬指导，其他弟子想要提升战力，只能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如今天极宗免费提供对擂机会，好多人求之不得。

    得了沈云扬首肯，顾景江立即着手准备——他本就是个行动力十足的人。

    他知道自己目前只是炼气中期，虽说对自己的身手和修为都有信心，却依然在谨慎地观察过对手后，方才确定目标。

    他下战书的对象是个同样炼气中期的修士。

    天极宗门下弟子众多，炼气期修士同样不少。

    据顾景江了解，他挑的这个人境界与他相当，对战经验则更丰富些。总的来说，有挑战性，却又不是没有赢的希望。

    战书一下，三天后比试。

    顾景江毫无压力地胜利了，信心更足，一场又一场地挑战，在不断的比试中对剑招的理解更加深刻，突破到炼气后期后更是一路势如破竹。

    沈云扬一直关注着他的情况，发现小徒弟近些日子有些得意也只作不知，顾景江求教他就如往常一般答疑解惑，同时在饭桌上听他憧憬未来：“师父，弟子过些日子是不是就可以挑战筑基期的师兄了？”

    沈云扬笑笑不语。

    事实上，顾景江能排在如今这个位次，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顾景江不像其他剑修，能一心一意练剑。

    他是最适合炼丹的灵根，不仅他自己，就连沈云扬也觉得放弃这条路子有些可惜。

    然而，练剑是不能断的，想要两路并行，只能放弃玩耍的时间。

    好在顾景江对此从无怨言。他知道沈云扬费心费力给他找更好的丹方，搜集更通俗易懂的经卷，不觉功课繁重，只再次感激师父对他的关怀。

    沈云扬思及顾景江近日几乎是连轴转，对他宽容不少，就连飞扬的神采也觉得是少年意气，不由提醒道：“后面的对手都是炼气巅峰了，说起来和筑基期差不了多少，你要小心了。若是觉得费力，不妨修炼一段时间，再去挑战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