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骚扰
尚元社区位于金市西南老城区,社区北边临街的住户纷纷把房子租了出去,一条街充斥着各种面食炒菜小吃店。刚刚经历了中午一波用餐高峰期,乒荒马乱过后迎来了短暂的休息,陈繁正在擦最后一张桌子,苏铁梅从后厨走了出来。
“你别擦了,”苏铁梅一把抢过抹布,“我们忙得过来,你回家歇着吧。”
陈繁也不让,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从包里拿出烟走了出去,蹲在路边刚点着,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女人少抽点烟,对皮肤不好。”
不抬头也知道是旁边包子铺的老板李建军,陈繁不爱搭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蹲在她的旁边,“今天周末人挺多的吧,忙不忙?我正好回家,捎你一段回去歇歇?”
李建军故意拿手臂碰了陈繁一下,她厌恶地看了一眼,“离我远点。”
“呵呵呵,”李建军笑了两声朝旁边挪了几公分,“都是邻居你别总这么拒人千里之外,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能住在一起也是缘分。”
陈繁把烟头按灭拿在手里起身往回走,李建军在身后喊,“朋友送了我几个本地西瓜特别甜,晚上我给你送两个。”
“送什么送?一天到晚惦记着给别人送东西,回家!”马桃花怒目圆瞪,已经松弛的皮肤越发垮在脸上显得老了许多,把电动车掉了个头站在边上等李建军。
“走走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李建军有些恼火。
“我不嫌你丢人你还嫌弃我了?”
“别说了!”
路边小吃店有三三两两的人看着他们夫妇二人拌嘴,见怪不怪地小声交谈着,“这包子李是碗里的也吃了,锅里的也守着,还不知足。”“我那天看见他和一个女的开房去了,白白净净长得还蛮好看。”“真是不知道这些女人被灌了什么迷药,就那五短身材肥头圆耳的也下得去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过了十几分钟,陈繁估摸着李建军他们已经到家了,拎起包也准备回去,“嫂子,我走了。”
“嗯回吧,我们应付得过来,你没事在家歇着,要不然和姚坤出去玩玩,店里有我呢你别操心。”苏铁梅说着送陈繁出了门,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步子眼里尽是无奈和心疼。
唐久集团位于金市老开发区,20层的集团大楼一度是金市最显著的地标之一,16楼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唐久集团的总经理唐志泽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一个女人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贴在他的身旁,附在他的耳边软声软语地说话。
“志泽,我可能怀孕了。”
“打掉就行了,你放心,我会给你补偿的。”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摸她的大腿。
"他可是一个小生命啊,就这么打掉太残忍了。"女人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娇嗔地说道。
"我已经有儿子了,我妈也不会稀罕你的孩子,再说,你还这么年轻,这肚子上要是长了妊娠纹还怎么穿比基尼呢?"男人转念想到了自己老婆的肚子,她是剖腹产,肚子上只有非常淡的一个疤痕,幸好还看得过去。
"可是我舍不得啊,万一我以后不能生了怎么办?"
他正要开口,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没等他同意门就开了,来人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也不吃惊,只简短地说,"唐总,董事长来了,在电梯里。"
女人马上起身低头离开办公室,回到外面属于自己的工位,过了几分钟一行人脚步匆匆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唐久集团董事长唐道文,他头发略显花白,戴一副银边眼镜,精神矍铄步伐矫健,女人留了半个头在电脑屏幕外,偷偷的观察这个传说中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首富,正当他走过女人工位的时候仿佛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吓得她马上低头,心里默念,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我。
"爸,您怎么来了?"唐志泽走到门口迎接。
"刚开完会,顺便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唐道文坐在沙发上,眼睛四处打量找空调出风口,"别总把空调温度调这么低,过几年都是毛病。"
"知道了爸,我先关了一会儿再调。"话这么说,可他却没有行动,拖了个椅子坐在了唐道文对面。
"您开的什么会?"唐志泽把话题从空调转移开。
"惠泽广场改建。"
"那个项目不是定了廖叔吗?前几天廖磊还跟我说来着。"唐志泽有些不解。
"现在是我们的了,"唐道文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拿到这个项目究竟是喜是忧,"晚上我要请几位领导吃饭,到时候你亲自去接,记得备好礼物。"
唐志泽急忙点头,"放心吧爸,我一定办好。"
唐道文起身要走,视线透过房门落到了外面,"你在这儿也没什么正经事,多回家陪陪南星和糖豆,你妈一直念叨着想再要个孙子,三十几岁的人了你也收收心,外面那个,让她今天就走。"
唐志泽没想到父亲连这个都知道,心里暗骂李南星,一定是她告的状,脸上却装的温顺无辜,"爸您说什么呢?谁得罪您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
“在哪儿?”电话那头是姚坤温和的声音。
“刚到家。”陈繁换上拖鞋摸了摸不高兴的头,不高兴一脸嫌弃地躲开了,陈繁按了免提,把手机扔着茶几上,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下个月我同事要休产假,领导问我能不能改一下时间,要不我们这个月去?回来再领证?”
“嗯,我都可以。”
“行那我来安排,一会儿给你发个行程表。”
曾经她很喜欢姚坤这种做事有计划凡事有交代的性格,他也喜欢和她分享各种琐碎小事,比如公司来了新人做事很干练,比如有个行政专员半夜给他发微信,比如他母亲炖排骨忘了放盐,他一直想带她回到生活,回到烟火人间。
晚上姚坤来的时候带了他做好的行程,“路线呢还是咱们之前商量好的甘肃青海这边,今天是13号,”姚坤看了一眼手机,“下周二16号出发,7号回来,赶8号去领证。”
陈繁随意翻了翻点点头,她注意到里面有一家婚纱摄影的资料。
姚坤注意到她的目光,握住她的手说,“你说一切从简我没意见,不过婚纱照还是要拍几张,我记得你第一次去青海湖的时候发过一条朋友圈,说将来拍婚纱照一定要在那里拍,当时我还很遗憾不能实现你的愿望,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他不知道陈繁已经在青海湖拍过婚纱照了,想起来那又是一段不堪的记忆,人这一辈子究竟要有多少不堪。
“嗯听你的。”
“那我先回去了,我妈说天天有点感冒,你早点休息别熬夜,”姚坤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酒瓶,“回头我找人开点助眠的药给你。”
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廖磊正和孙绍晨、张鸣远等一干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拼酒,穿了一件银色短裙的吴心垚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坐在廖磊旁边。
孙绍晨把酒杯放下,冲着吴心垚说,"连个招呼都不打直奔磊少,你可有点偏心啊。"
"晨少真会说笑话,我哪里偏心了?"
"那你来坐这儿。"孙绍晨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腿,廖磊不置可否,像是有心事一样,吴心垚见他没反应笑了笑坐在了孙绍晨腿上。
"还是这么骚,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孙绍晨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都瞄准了吴心垚。孙绍晨拿起桌上的酒假意要给她喝,刚递到嘴边失手掉落,连杯子带酒砸在了她胸脯上,她也不恼,孙绍晨拿手轻抚一下残余的酒,突然把手伸到她衣服里用力握了一下,她笑着说道,"几天不见,晨少这手又不老实了。"
"我总觉得你这胸是假的,每次看见都想验一验。"
"晨少,我从来不骗人的。"吴心垚娇滴滴地说着。
听到骗这个字,廖磊忽然来了精神,他直勾勾地盯着吴心垚。
"磊少,你这什么眼神儿啊?"孙绍晨疑惑。
"忽然想到件事,你跟我来一下。"吴心垚听话地跟在廖磊后面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人以为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纷纷吹口哨起哄。
吴心垚也误解了廖磊的意思,她背过身指着后面的拉链说,"磊少,帮个忙。"
廖磊却揽着她的肩膀,带她到沙发上坐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又清纯又胆怯,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
吴心垚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回忆却飘到了六年前,她那时正要读大三,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但绝不是现在这个堕落的样子。
"磊少是嫌弃我了?"
"当然不是,我想让你帮个忙。"廖磊用手背轻抚吴心垚的脸颊。
吴心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同样的话她曾经听到过,那时廖磊为了所谓的生意把自己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他的皮肤早已失去了弹性,耷拉着像穿了一件不合体的衣服,他的身上有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味,甚至他满口都是假牙,每晚亲热前他都要摘掉假牙,和一个牙床接吻的感觉让人反胃。她陪着男人整整一周,却让她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恶心想吐。
"磊少,你不是说只有那一次吗?"
"我有一个朋友,"廖磊并不接话,手却从她的脸颊滑落到脖颈,"我把他当作我最好的朋友,可他,总有些事瞒着我。"
"磊少是想让我做你的眼睛,你的耳朵?"
"你还是这么聪明,他会喜欢你的。"
吴心垚有些反感,她不知道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中年油腻大叔?猥琐变态男?最好是个帅哥,至少,年轻些。
"两百万,如果你能拿到对我有用的东西。"
两百万?吴心垚毫无悬念地心动了,"磊少,你可不能反悔。"
"你要是做得好我还可以再加,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廖磊的手又滑到她的后背,拉开了拉链,“不过我其实有点舍不得,这么多年除了难搞的老胡,我可从来没让别的男人睡你。”
吴心垚嫣然一笑,心道,你确实没让,但不等于别人就不会,但说出来的却是,“磊少,我知道你对我好。”
吴心垚走出酒吧,路边蹲着一个男人,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手机,嘴里叼着烟半眯着眼,吴心垚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早,”男人瞄了眼手机,还不到十点,“我还准备去玩两把呢。”
“回家吧,我有事跟你说。”
逼仄狭小的房间充斥着热浪,吴心垚进门便脱了衣服去洗澡,男人重重地躺在床上,听见卫生间传来的水声,有裂纹的天花板上仿佛飘着吴心垚和廖磊在一起时的场景,他越是克制不去想,那场景就越是香艳,他有时候甚至想让吴心垚给他录下来,实实在在的看到了,是不是就不用胡乱猜想了。
吴心垚站在淋浴下,冲洗着黏糊糊的汗,她一动不动地思索,两百万,一百万可以买一套小一点的两居室,奶奶的医药费也不用发愁,如果一切顺利生活稳定下来就可以要孩子了,她一想到能有他们的孩子,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歌。
还没来得及擦干,汗已经从后背流了下来,她胡乱甩了几下毛巾走出浴室,拿起破旧桌子上的小风扇摆在窗台上插好,吱吱扭扭的风扇响了起来,她侧着身子躺下,拿后背对着风扇,终于感觉到一丝凉快。
“方仲,我们很快就有钱了。”吴心垚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男人闭着眼睛一只手在她身上摩挲,上一次她说有钱是在她陪了一个老男人一周后,五十万,被他两天之间输的干干净净,他一向都这么糟蹋她拿回来的钱,“这次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廖磊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两百万,总之我们很快就有钱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家,有我们自己的生活。”
男人睁开眼睛,感觉眼前的女人有几分不真实,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两百万?”
“对,”吴心垚开心地爬到方仲身上,“你答应我别再赌了好吗?等拿到钱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好过日子,我要给你生个孩子,奶奶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两个烂在泥里的人会有这么好的未来吗?男人不愿再想,希望落空比绝望更让人难以接受。
李南星气喘吁吁地进了门,瘫倒在沙发上,“陈繁你赶紧给我搬家,怎么不开空调?”
“心静自然凉,”陈繁给她递过去一瓶苏打水,“我和姚坤下周出发。”
李南星眼睛一亮,“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你看了没?”
“没有。”
“在哪儿呢?”李南星一边问一边自顾自去卧室衣柜里翻,不一会儿手里多一条红艳夺目的裙子。
“带上这个去拍照,沙漠里穿红色拍照最好看。”
“太麻烦。”
“多带一条裙子有多麻烦?这裙子可贵了,别不识抬举。”李南星拿起桌上的苏打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把空调给我打开,我这冰肌玉骨的,受不了出汗。”
不高兴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出来,在李南星脚边闻了闻又跑开了,“你说这小畜生,明明是我送给你的,见着我就跟陌生人似的。”
“谁叫你骂他呢?”
“他又听不懂。”
“他听得懂。”
“行行行不跟你废话,说正事,你们结了婚打算住哪儿?”
“先住我这儿。”
“你这儿?”李南星鄙夷地打量了一圈,“你看这墙皮黄的,你看那漏水的印儿,再看看这破沙发破茶几,还有那破床,别的不说,那床肯定不禁折腾。”
“我觉得挺好。”
“我觉得不好就是不好,”李南星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姚坤这人干什么都给你计划得好好的,买房的事他肯定心里有数,眼下你们还是去金园住吧,那儿没人住过,也省得我天天爬七楼。”
陈繁懒得跟她争辩,幽幽地点起一支烟,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敲门声响起。
“在家呢?”李建军谄媚地笑着,同时打量陈繁细白的脖颈,想象她宽大的t恤底下有没有穿内衣,“昨天说好的给你拿两个西瓜。”他抬起手里的塑料袋想要进门。
“谢谢,我不爱吃。”陈繁站在门口,毫无让他进门的意思。
“咱本地的瓜,特别甜,你尝尝就知道了。”
“不用了,你拿回去。”
楼道里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大声喘气,陈繁瞄了眼楼道说,“你老婆来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马桃花一边喘一边艰难地爬着楼梯,看到站在门口的陈繁下身穿了条极短的短裤,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恨,“幸亏我跟来了,要不然你又多了一笔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