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慕晴这两日倒是一直没离开演武场,兴致来了的时候,时不时的跟周边的那些将领们讨论上几句,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跟他们聊一些八卦家常。
军营里出来的,大都粗糙惯了,但也正是因为有着严格的纪律把控着,对于这些整日操劳的将领们来说,此次监考,反而成了他们难得的放松时光。
武试不比文试,本就环境嘈杂,他们又轮换着上高台休息,唠的自然是一些家长里短。而一直坐在高台上的慕晴,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瓜果,自己此时也正嗑着瓜子,听他们在那聊谁家的小子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左右骠骑将军的女儿快要出嫁,慕晴对要嫁的人家尚且一知半解,却也跟着周遭的人听上一耳朵。这些都督将军们,中年的年纪,让他们再像少年时那般,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倒也不太现实,总是要稳重上一些,也不会将自己军营中的事,摆到明面上来说,毕竟有些人也算是对头,不侍一主,自然要提防上一些。又都聚集在这不能不说话,左右聊些家常,谈论儿女的课业,夫人的喜好,也算是消磨时间罢。
反正在他们谈论这些的时候,慕晴也插不上什么嘴,只是当个旁听者,偶尔有人好奇武试最后一轮到底是要怎么考,都被慕晴给搪塞了过去。周遭人一片失望,慕晴也不理会,她不想说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人能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来。
况且,能从中看出某些人的不同的情绪,也能帮助慕晴大概率地了解上一番,如今他们侍奉的主公,到底是谁。
余光往外扫了扫,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之后,慕晴当即从靠椅上跳了下来,转而继续向一旁的兵器库里走去。
身后跟着的折露这两天也见怪不怪,当即收了瓜果,跟着她家郡主一同下楼。
这午饭时间,原是给这些考官与考生们单独设置了用饭的地方,但慕晴开考那一日开始,就不同他们一同用膳。
这件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折露更是没想到,这两日里,她家郡主还免费地给自己找了个送饭的。
那在事务繁重的翰林院任职的陈大人,到底是怎么让她们郡主忽悠,每天来这送饭的,折露怎么都想不太明白。一朝翰林学士,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折露只觉得他惨,默默心里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今日带的什么?”
陈谦勾了勾唇,“烧鹅。”
不知为何,折露总觉得,这陈大人巴巴来给她们郡主送饭,活像个小媳妇,照顾自己出门在外的丈夫一般。不过折露倒是乐得看这种,毕竟话本里都是些给丈夫送饭的贤惠妻子,尽都是些下场凄惨,惨遭抛弃的形象,也不知道这身份对调,陈大人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存放兵器的地方,自然是有些冷气,慕晴见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衫,微微皱了下眉头,将在窗边的架子,用力往一旁推了推,让阳光的温暖更深入的触及到了他的身上。
随即当作无事发生一般,接过了陈谦递过来的筷子。
这些天他们二人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他拎着食盒前来的那次,慕晴将他的午饭吃了个干净,后来觉得不能这样只顾着自己,便让他多带一些,索性他们一起吃了便罢。
每每这个时候,折露就会出去寻罗衣,整个房间里就他们二人用饭,话说得不多,偶尔也会谈论一些朝中事务,大都是慕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
只是今日,陈谦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在慕晴将手中的包子吃干净之后,陈谦才犹疑地开口,“郡主可知,大理寺最近一直在追查一桩案子?”
慕晴顺了杯水,缓缓抬眼,“怎么,可是容衍卿查的案子有什么蹊跷?”
陈谦见她面色如常,心思也收了大半,淡笑道,“只是觉得奇怪,今日又在长安街上看到了容大人,明显是在执行公务,却一直不曾听闻大理寺有什么消息。”
慕晴被骨头咯了一下,拧了下眉头,“估摸着是最近春闱,容温不想声张吧,怎么你还对大理寺的案子感兴趣?”
陈谦察觉到了语气中的探究,却未曾放在心上,“这倒不是,只是觉得容大人这般繁忙,我寻他帮忙,是不是会耽误他的公事。”
慕晴应了一声,继续吃饭,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寻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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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手头的线索聚在一起,反倒是打了结,却找不到理清这一切的线头。
“凉天,收拾收拾,再去一趟停尸间。”
身后的随从应声答是,随即将摆在他面前的书卷全都收了起来,归纳之后,小跑追着自家主子往停尸间的方向去了。
这具尸体已经摆在这快要一个月了,面容实在是算不上姣好,味道也难闻的很,只是对于常年行走在这种环境中的人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仵作怎么说?”
“还是之前那样,胸腔前太多的刀伤,间隔不久,不能确定到底哪一处是致命伤。”
凉天其实一直因为容温对这具尸首过度的关注而感到好奇,“少爷,这些伤应该都是同一种利器,有没有毒杀的痕迹,为何您一直揪着伤口这一点不放呢?”
容温揉了揉眉间,将覆盖在尸首上的白布打开,已经开始有青黑色泛出的尸首,配上身前那深浅不一的捅伤,看上去十分地骇人。
容温面不改色,手指划过每一处伤口,“只是觉得奇怪,这种伤口,不像是简单的兵器贯穿。”
顶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容温身子往前靠了靠,他家培养的仵作检验出来的结果,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错处,只是他总是觉得,在这具尸首上,应当还是有一些原因,没被他发现。
容温又将记录验尸结果的卷宗拿来仔细地观看,这尸首的身前总共有六处的刀伤,有两处皮开肉绽,伤到了骨头,另有三处相似的伤口,只其中一处,让容温百思不得其解。
比起其他皮肉被豁开的感觉,这一处虽同样是贯穿伤,但刀口却要干净许多。
但却很明显,这些伤口都是由一把凶器所致,就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那把。
诸多的线索又都聚集成了一团,他实在是被搞得有些头昏,又因为春闱的缘故,这桩案子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只能暗自查探,也无形之中增加了若干的难度。
这人死的蹊跷,听他的邻居说,王章此人平时并无什么仇家,人也平和,遇事也总是不慌不忙地,在周边的口碑十分地不错,也正是这个原因,会时常有人来他这边走动。
原本初一上午还有许多人来他家拜年,他当时也正喜气洋洋地给来拜年的小孩分糖吃,下午人才冷清了起来。直到初二早晨,没见到往常的炊烟,才有人特意去他家门口瞧上一眼,却不曾想,撞见了凄惨的死相。
过年的时候,府衙的人本就少,府衙中的官员们,也大都休沐,最主要的原因是仵作休假回了老家,这才一直搁置着。直到他回京,这桩案子也没查出了所以然来,最后移交到了大理寺他的手里。
只是这仵作验尸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只知道是死于刀伤。
原本他想着让自家的仵作再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出这些伤的前后顺序,但因为这尸首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过一轮,大多数的伤又都豁开了皮肉,实在是难以查出个所以然。
容温叹了口气,手又摸上了唯一的一处平滑的伤口,略有些疑惑。这伤口的表面虽然平滑,但是据仵作剖尸所验的结果,内里却被糟蹋的一塌糊涂。
“少爷,这人所有的熟人都查了个遍,却并没有任何的发现,您真的觉得这是熟人作案吗?”
容温轻轻摇头,“未必是熟人作案,但这人死前丝毫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如若不是熟人作案,那只能是武艺高强的人,趁其不备下的手。”
“大年初一,哪家的杀手会挑这个时候动手呢?”
凉天有些疑惑,“少爷怎么能断定,他是仇杀?”
容温白了他一眼,“没仇的话,至于给人糟蹋成这个样嘛?”
摸了摸鼻子,凉天有些不服气,“万一是有什么变态的想法呢?”
顿了一瞬,容温忽然笑了,“小子,挺有天赋啊,我也这么觉得,你说这要不是个变态,谁会大年初一闲的没事动手杀个人玩啊。”
不知为何,凉天总觉得自己主子笑得阴森森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着急,让你派人去做的事办完了吗?”
凉天点头,随即将人带出了停尸间。
原本打算蒸了气味再说,但一想到一会可能出现的情况索性也没换衣服。
另一间审讯室内,码了整整猪肉,其中两块已经被□□的不成样子。
凉天示意一旁的人上前,随即一名小厮便上前回禀。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试了多轮捅刺的手法,所有可能留下的伤痕全都在这里了。”
容温一一扫过眼前布满了刀痕的猪肉,却始终没能找到相符的伤口。
正向说点什么,小厮继续开口,“大人,按理来说,如果是刀伤的话,这种贯穿上只能是捅,但是尸首上皮肉豁开的程度,显然不只是这样。”
容温一一确认所有的伤口,确实如此,一时间又有些不解。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又去试了其他的兵器,所有的伤口,似乎也对不上。”
说着就有人又抬进了一块猪肉,显然是刚刚被刀剑刺过。
容温盯着刚抬进来的猪肉,细细端详,最终指着一处伤的极深的伤口,向一旁的人问道,“这处是什么伤的?”
小厮上前确认过后回话,“回大人,是斧劈的伤口,也是伤的最深的伤口。”
容温对比了一番,示意他们先出去。整个屋子里又只剩了他和凉天两人,容温顺着肉的纹理,摸了摸那处伤痕,显然这一处要比那些刀伤可怕多了,看不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少爷,您觉得这处伤口,可是与之前那处很相像?”
“不像。”容温当即回答,“凉天,你有没有觉得这处伤与其他的上比起来十分地特别。”
父子劈过的伤,随着力道的落下,留下的伤痕上浅下深,越往下,伤口的痕迹就越深。容温想到了什么,随即又跑回了停尸间。
再仔细查探过之后,果然发现了除了那处干净利落的伤痕之外,其余的伤口,都有些由浅渐深的痕迹。这与刀刃与刀背的厚薄无关,这种程度的深浅差别,只能是力道的变化引起的。
但因为杀人者,在将利刃捅进了死者的身体之后,并未直接拿出来,反而顺着向下用了力,才得到了一处更长的伤口。
“少爷是觉得,用那把刀杀人的人,其实是个用斧子的?”
容温轻轻摇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