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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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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说,慕晴刚踏进考文馆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哪里出了问题。这科考之路,虽说艰难,但也是寒门学子,凭借学识换取坦荡仕途的必经之路。

    多少年的寒窗苦读,能够走到登科及第这一步,自然是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哪怕是达官显贵的人家,若想在科考之中夺取名声,也是需要忍受年复一年的寂寞与孤独。

    所以在慕晴的记忆里,考文馆的设置,可谓是将寒门出贵子这话展现的淋漓尽致。

    多年设置,又鲜少使用,自然是破旧与灰尘同在,房梁与门框齐斜。

    更别说每一个考生应试时所处的环境,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简陋。似乎只设置了一横台,一硬座。那座位还是直接连着两侧的墙,根本没法调整到自己的舒适范围。

    在那凳子上坐上一天,腰得疼死。

    但今天走进来,首先这里就根本不是个荒凉地儿。

    人来人往,路过的人行完礼后脚步匆匆,有拿着一沓纸张的,有抱着一包毛笔的,更有抱着一摞厚厚的软垫,正往座位上铺的。

    视线跟随着那软垫落到座位上,这座位竟然也换成了新制的木凳。虽不如家中椅子来的舒适,到底也能够让考生根据自己的情况自行调整落座位置与桌面的距离,也可以更好的适应不同身长的考生。

    微微张了张下巴,“这是考文馆?”

    陈谦理所当然的点头,“门口挂着牌匾,郡主没看到。”

    “他们在干嘛?”

    “在做最后的布置,总要将考场设置的更加舒适一些,也好让所有的考生能够尽情地书写自己的抱负。”

    看着整座院落里的陈设,慕晴会心一笑,“看样子,这些年北靖黎明百姓的生活,挺不错的。”

    陈谦想了想今年户部呈的记录,对这一点十分赞同,“确实如此,这些年国门安宁,百姓们都有时间去思索如何让自己及家人活得更好,步入商贾这一行列的人数,也增长了不少,国库也随之充盈了许多。”

    “那你还是命不错,考场这般舒适,想来题目答得也顺手。”

    想起当年考试之时的情况,陈谦嗓子堵了一堵,当时那环境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郡主倒是想多了,我也没那么好的命。”

    慕晴抱着胳膊往后撤了撤,“你该不会也是在那破烂的小格子里答的题吧?”

    陈谦想起当时并不好的印象,苦涩的咽了咽翻上来的辛酸泪,轻微的点了点头。

    “合着这是今年才改的啊。”

    陈谦重重点头,“以往的考场,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

    “你这身子骨,在那种环境里也能受得住?不是要答很久的题吗?”慕晴上下扫了一眼他单薄的身子。

    “我记得我兄长当年年轻力壮的,考完回来都腰疼了好几日。”

    陈谦心中暗叹,那他可是比慕枫强上一些,就是那日衣衫穿的薄了,他坐的位置又恰巧是个风口,迎面被倒春寒的冷风吹了几个时辰,回去烧了一晚上罢了。

    “试卷郡主可看过了?”

    慕晴愣了一会,“我一个粗人,哪能看得懂。”

    晃了晃两只胳膊,慕晴在这偌大的考文馆里溜达了起来,这次设置了多个考场,自然会有多名考官监察,听说人都不够用了,是眼前这名状元郎去四处拜访,请了不少人来帮忙,说不定过几日她还能在这里再见到些熟悉的身影。

    “武试的试卷,讲求的更多是兵法武略,这方面郡主又何必自谦。”

    若是只是空有一身的武艺,那至多算是个高手,行兵统筹,阵法谋划,更多的则考验将领们的能力。

    显然手握二十万兵权的慕鹤然,在此方面,自然也是难有对手。

    湘塘一役也好,漠北挺进也罢,都能看得出眼前的这名姑娘,自少年起,便早已展现出了惊人的领导才能,以及对兵法谋略的掌握之深,堪比昔日的九王爷。

    看不懂那样一张考卷,显然是在说笑罢了。

    慕晴戳了戳眼前垂柳刚刚开始冒绿的小芽儿,漫不经心道,“有些地方过于的苛刻条件,有些地方又有漏洞,设置的阵法也有一定的局限性,虽说看上去破阵方法难以寻求,实际上这阵法本身就漏洞百出,可行性本就不高。这也就是纸上谈兵,真到了战场上,纯粹是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陈谦略一沉索,倒是没觉压抑,原本就觉得她会不满意,“既如此,郡主为何还同意用那张考卷呢?”

    慕晴摸了摸柔软的枝条,发觉春天是真要到了。

    “你也说了这方面我说的话大都是在自谦,有些事情不真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对上,自然难以真正的领悟。能够破此阵的人,就已经能够说明自己是个可塑之才,何必自找麻烦,再去改那考卷。”

    “状元郎也应该知道,好的文章也会有人觉得不好,再好的阵法放在某些环境之中,也是不堪启用。反过来也同样,有些看上去脆弱不堪的阵法,很多时候却有巨大的效益。战场瞬息万变,谁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即便这张考卷看上去有些地方并不合理,但谁又能够保证,答卷之人不会给人令人惊喜的答案呢?”

    “武状元空置了整整九年,也该出现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家伙才是。”

    “郡主倒是有信心。”

    “你不也一样吗?”

    陈谦虽对她的看法感到疑惑,却也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解释。

    “状元郎若是没察觉到试卷的中的那些刻板生硬的地方,也不见得会有此一问。”

    陈谦笑开,“郡主与小臣认识不过月余,却已经将小臣看的透彻。”

    “有吗?”慕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可没那么觉得。”

    “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想通。”

    “郡主可以问。”

    慕晴歪头,总觉得眼前这人行为有些好笑,却有带着些认真,“我问了,你就答吗?”

    “君臣之别,自然是要答的。”

    慕晴失笑,“骗我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欺君之罪罪名大也就罢了,可骗个郡主又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陈谦沉默不语。

    慕晴见他沉默,也懒得继续追究,她只需要确认眼前人不会对北靖造成负面影响便好,其余的事情,她倒是不甚在乎。

    这考文馆里的走廊设置的倒是精巧,慕晴觉得有趣,赏景似的四处闲逛,不一会便落了陈谦一段距离。

    远远注视着那抹轻快的背影,陈谦自嘲的笑笑,欺君是死罪,骗她在律法上确实没有条文注明。

    快走了两步跟上慕晴的脚步,“小臣有一事想请教郡主。”

    慕晴转头望向他,“讲呗。”

    “世子的课业……”慕晴听闻他提到了慕凡,顿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等着他说完。

    瞧得出她的神情中的在乎,陈谦缓了缓语气,“世子聪慧,明理通识,这一点郡主不必担忧。只是我瞧着,世子这般年纪,武学也该入门了,不知为何……”

    慕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轻叹了口气,“嫂嫂似乎不太想让他学武。”

    这不难解释,自己的丈夫英年早逝,死于遥远的漠北,对于尚且年轻的王妃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人都是会自然而然地规避风险,对于经历了太多苦难的林霜而言,护好慕凡,令他平安长大,已然是最大的心愿。

    刀剑无眼,若是他再伤了,林霜再坚韧,也是难以承受的。

    “小臣明白了。”

    慕晴对于自家嫂嫂的想法,向来是十分顺从,况且文韬武略,谁说一定要样样精通,如若有一天,他家的凡儿出现在考文馆,去为北靖挣一份繁荣,为自己挣一路坦途,自然也是极好的。

    在这方面,她完全赞同嫂嫂的想法。

    二十万的军权握在她的手里,是去是留,也不该强加到尚且年幼的慕凡身上。倘若有一天,慕凡真的领悟到了他爹的一身铮铮铁骨,执意要学武,慕晴也自然是支持。

    “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谦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些遗憾,“只是好奇,既有郡主在身边,世子不学点武艺,总觉得可惜。”

    慕晴笑开,“你可知道在将南理三皇子送回京城之后,我在灵音寺上修行了三年?”

    陈谦颔首,“自然是知道的。”

    “灵音寺中大都是些文僧,我偏安一隅,几乎从未与他们有过什么接触,但是却有一名僧人,与我兄长差不多的年纪,负责给我这一处住所送水。”

    “我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应该是个轻功很好的家伙,步履轻盈,步伐妙极。”

    “偶有闲谈,得知他是在妻子去世之后,才落了发。进了灵音寺不过五年的时间,寺中虽有武学典籍,却并未怎么查探过。从寺中到山中泉眼的那条路,是他最熟悉的。”

    “折露有次实在好奇,便跟着一起去了,竟发现当时他竟然直接抛了一块浮木,径直地走了上去,顺着水势,打了水之后,拎着两桶水顺着浮木直接回到了岸上。”

    “回来绘声绘色地跟我讲了一通,无非是为了告诉我那名僧人显然轻功已属上乘。不过五年的时间,就有这样的身手,就在这样一条平平无奇的路上。”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练武一定要从孩童开始抓起,悟性,天赋,刻苦,缺一不可。”

    陈谦听她讲完,顺势接道,“世子根骨绝佳,人又聪颖,郡主确实是不用担心。”

    慕晴轻轻眨了下眼睛,遮住了那一瞬的疑惑,随即笑道,“还有一点,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过。”

    陈谦有些好奇,就见慕晴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眼光,淡淡的望向了天边的斜阳,“他跟我哥,太像了。”

    不止面容,更是心境,每每与慕凡交谈,她总有少时与哥哥交谈的幻觉。

    有时候就连慕晴也好奇,血脉真的就是这么玄乎的东西吗,明明她的小侄子,与他的父亲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拥有,便已经天人永隔。

    林霜是怎样的人,慕晴清楚,所以旁人察觉不到也就罢了,但她的嫂嫂,一定是或多或少有感觉的。

    有些事情是拦不住的,林霜的所作所为,慕晴最是支持。

    但慕凡终究是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无论从文还是从武,她都觉得很好。

    这偌大的王府,从八年前开始,便一直是她撑着,那时候她不过十七岁。断没有年岁越长,本事越低的道理。

    时至今日,王府仍然是靠着她一个人撑着,她有那个自信,绝对撑得到自家侄儿能够庇佑家人的那一刻。

    年少时哥哥曾经说,她是翱翔天边的鹤,天高海阔任她自由。慕鹤亭说到做到,在他生时,世间绝不会有哪个姑娘能比慕鹤然更加恣意与洒脱。

    骄阳般的热烈,承载着欢笑。如今斯人已逝,慕鹤然也断定,只要她活一日,久安王府就会屹立不倒,慕凡就能够去追寻他所希望拥有的一切。

    世间至亲当如此,温意暖人也灼人。

    只要有灯笼亮着,家就一直在的。

    慕凡既然是他的儿子,终归是不会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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