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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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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经开了春,但还是有些冷风,马车做了充足的保暖,一进来,陈谦就觉得身上的寒气散了大半。

    慕晴再掀帘进来之后,眼里带了几分愧疚。

    欲言又止的样子,反而让陈谦有些疑惑。

    坐下之后,慕晴轻咳了两声,“之前坐马车的时候,一般都是与嫂嫂和侄儿同行,下意识的习惯,你别介意。”

    想起刚扶他上马车的那只手,陈谦轻笑了笑,“郡主何必介意,我本就身子差,承蒙郡主照拂,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慕晴见人似乎真的没放在心上,听闻车外有响动,这才微微掀起了马车的窗帘,见着一批快马穿行而过,且一直有声音在让前行的人群与马车让开。

    抬高了眼睛,慕晴见到了骑在马上的一个久违的身影,视线有过一瞬的相触,慕晴微微阖了阖眼睛,随即将窗帘放下。

    而马上的人也随即远去,对上她的目光丝毫不曾有过诧异。

    慕晴扭头回身望向陈谦,“说起来,考文馆我以前也是去过的。”

    窗帘拉的低,陈谦并未能看得到马车外飞驰而过的人是谁。

    “少时兄长和……”慕晴顿了一瞬,“和同窗曾经参与过一届的文试。”

    “倒是不知道安王爷曾经参加过文试。”

    话虽如此,脑海中却浮现了熟悉的声音。

    “老子告诉你,当年老子十六岁参加文试,那可谓是一鸣惊人,考了第四十九名,你知道这是多么的天纵奇才啊,才能在那个年纪拿到这样的名次。”

    陈谦微微的扯了扯嘴角,脑海里那人绘声绘色的形象,倒是描画的清晰。

    “我哥那也就是去玩的,但毕竟年岁太久,说起来已然记不清了。”

    “好像是考了多少名来着,反正跟我炫耀了好久。”慕晴想起张牙舞爪的那人,也轻声笑了出来。

    慕晴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话说回来,第二轮比试的时候,岂不是也要在那考文馆待很久?”

    陈谦点头,“这是自然。”

    虽说印象已经不太清晰,但是慕晴还是能记得那考文馆简陋,甚至可以说破败的屋子。倒不是说她娇贵,没法儿在这种地方呆着,主要是那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风格,实在是压抑。众考生又都笔走龙蛇,在那种紧张的气氛之中,又不能出声,实在是有些压抑的紧。

    似乎是察觉到了慕晴的心理活动,陈谦补充道,“只不过郡主既然是主考官,自然是不用时时刻刻待在考场之中的。”

    “把持大局,巡场走动,安排监考官换班,不需要一直待在考场之中,只要在另辟出来的屋子里统筹安排就是。”

    慕晴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听他这么一说,虽然还是对整个考试流程有些模糊,但好歹是听懂了她不需要一直待在考场里,只要能让她活动活动,这就足够了。

    陈谦上下扫了扫这马车的格局,想起了之前那次与鸡鸭鱼肉同行,不免有些庆幸,微微的舒了口气。

    “王府的马车都是这种规格的吗?”

    陈谦开口询问,说起来,这架马车比他想象的,要奢华一点。

    像她这种行事作风恣意洒脱的人,不像是会用这种马车。

    “不是。”慕晴开口解释,“这是王府最好的一辆马车,是当年兄长大婚,皇叔父嫌弃王府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怎么去接新媳妇,特意赏的。”

    慕晴摸了摸挂在马车四周边缘的一个挂坠,“虽然奢华了些,但到底也是合乎王府的礼制,又是圣上赏赐,自然也就用着了。”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兄长成婚之前,府里还真就没辆完好的马车,家母逝世时,我尚且年幼。王府也没个女眷,兄长又要念书,自那时起父亲每日去军营,便带着我。”

    “久而久之,养成了我这种性子,马车也就用不太上了。”

    “也就是府中采买的管家,出门的时候会牵一辆简单的马车,年前我出门也是牵的那辆。”

    眼睛闪了闪,轻佻的又补充道,“但我好歹也是个一品郡主,出门总不能真坐那辆。不合礼数倒是小事,但若是有心人告我的状,我又要被召去宫中,聆皇祖母教训,还不如少给自己找麻烦。”

    陈谦喜欢听她说这些,“郡主年少时,应当是没少犯过这样的错。”

    “可不是嘛!”慕晴眼睛睁得圆了些,好不容易找了个人诉诸一下她年幼所受的那些苦难,“出门不带着侍从要被教训,宫中追撵皇叔父轿撵也被说了一通,翻墙进冷宫抓蛐蛐,被罚跪佛堂。”

    “开蒙之后,我跟在皇祖母身边那一年,膝盖都退了一层皮。”

    陈谦笑笑,眼眸流转,葱白的皮肤配上那微微垂眉的清俊模样,倒是让慕晴晃了一瞬神,只觉得自家侄儿的那句神仙哥哥,倒是也没叫错。

    “要不是后来父亲看我在宫中,越待越沉闷,将我接了出来,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陈谦虽不认同这一观点,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她少年时,也应当格外的有趣。

    “北靖众多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倒是少有郡主这般的心性。”

    慕晴耸了耸肩,“可能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材料。”

    陈谦淡笑,“可旁人也不是郡主这样的材料。”

    慕晴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倒是也没有躲闪,直直地似乎是要看进陈谦的心里。

    “这是自然。”

    “九州十三愿,怎么说我也是排首位。”

    沉沉点头,陈谦自然认同。

    九州十三愿,一愿得见青阳剑,鹤鸣天下安民怨。

    二愿琅琊书阁见,经久流传念书卷。

    三愿家和兴万事,四愿讲武榜上见。

    五为江南才子折,六盼天安无人患。

    七求好姻缘,八是书卷贱。

    九州无战乱,十全十美徭役减。

    十一为财,十二为户。

    十三代代长久远,家门不衰,传承千载,世世以礼见。

    这首歌谣传唱度极高,算起来,也该是五年之前流传起来的。当时慕晴带军横扫漠北,甫一回京,便又率军直奔北靖西南边陲,在与南理的湘塘之战中大获全胜,正式打响了反击的号角,直落南理六城时,九州之地传唱而出的歌谣。

    那时候平宁郡主的名头自然是响当当的,哪怕是刚进学堂的孩童,也都知道平宁郡主的名号。

    无人不想得见她的风姿,如此年轻有为的一名少将军,如何不令人神往。所以才有这么一说,若是能见上一见这位安民的郡主,见上一见那青阳剑,死便也甘愿。这才将她排到了首位,甚至凌驾在了进琅琊书阁念书之前。

    对于此,慕晴也就是当闹着玩,从来没放在心上。

    比起真见她一面就慷慨赴死,她当然更希望他们好好活着,不然他们一家的所有牺牲与让步,便也没了意义。

    只是虽然心中想是这么想的,倒也不妨碍这时候,她拿出来在陈谦眼前吹嘘上一番。反正再大的名头,她也不是没担过。

    “郡主,到了。”

    车夫传来声音,慕晴先一步利落地掀开了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随即又转身。

    陈谦刚踏出马车,就见到横在自己眼前的一只手,自然地等着他搭上。

    那一瞬间,陈谦忽然想到扬州瘦马,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柔弱身姿。就是这样,上个台阶都会有若干的青年才俊,挤破了头去等着去接那一双手。

    说实话,这种固化的认知所造成的角色调换,让陈谦在那一瞬间,也有所怔愣。但他确实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更不觉得天下男女,要一直以固化的僵局模式活着。

    打破这种固化的事,他十分地愿意干。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怔住,随即他便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只是这次没让她搭到自己的手腕之上,而是将自己的手实实在在的放到了,那双修长手指之上。再轻微向前一伸,实实在在地碰触到了她温热的手心。

    慕晴没有对此表达出丝毫的不情愿,十分自然地收拢手指,握住对方的手,将人顺利地牵下了马车。

    最后一阶时,还轻柔地提醒了一句小心。

    陈谦面不改色,指腹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微微有些粗糙的薄茧,这是她自幼刻苦留下的痕迹,也正是这样一双手,接过了父兄的责任,承托起了北靖的国泰民安。

    胸口有些疼,陈谦轻吸了一口气,在松开手的那一瞬随即呼出。随即又是之前不曾有过任何差错的轻柔笑意。

    只是慕晴抬眼之间,却总觉得他再看她的眼神,有些许的变化。

    不像是之前那般疏离,倒是让慕晴觉得熟悉。似乎她哥哥,就是时常用这种无可奈何的,带了些纵容的眼光看她。

    摇了摇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了出去,虽说他年长她几岁,倒也不至于把她当个小孩来看。

    但是眼睛总能传达出不一样的情感,这是父亲教过她的。

    她幼时不懂,只觉得皇祖母一直罚她,实在是有些心狠。父亲教导过后,便开始观察说狠话时,皇祖母的眼神。她自然算是机敏,久而久之,便看得出来,那看上去果断心狠的责罚,表现在眼睛里,就是生气又带着心疼的无奈。

    刚才看向她的那双眼睛,她能察觉的出来不同。起码不像是以前那般带了些刻意的虚伪,她能够感受到那一瞬的真诚。

    原以为自己这般行径,会遭他厌恶。

    毕竟她没见过几个男的,能够这般娇弱的由女子呵护,既不羞愤亦不动怒。

    但就是刚才那一瞬,慕晴就是认定了他与寻常男子不同,这与众人挂在嘴边的气概无关,她就是感受到了他情绪从诧异到坦然的转化。

    这份豁达,她十分喜欢。

    尤其,她也很喜欢他身上带着的那清淡的梅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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