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你说的人，是风正摇？”
李桃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错，正是他。”
风震面色痛苦的言道：
“我跟风巽之前也在祭祀大典的时候见过他，当时只觉得他眉眼好看，并未做他想。可那一日的他，却和往日截然不同，虽然仍然是那副面孔，可全身都贯穿着一股浓烈的杀气。他周身被一道蓝光团团围住，手中还执掌着一根鞭子？”
“神英鞭法？”
李桃子惊呼一声。
风震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
“我起初也以为是神英鞭法，可后来当他把鞭子高高举起，向我和妹妹挥来的时候，我却分明感到那不是。”
李桃子不解，既然都是鞭子，难道抽到人的身上，还能有什么不同。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疑问，风震轻轻言道：
“神英鞭法虽然是风家至高无上的家传之秘，威力惊人，可却有一个不成文的祖训，就是这鞭法不能用来对付风家自己人，只能用来对付外人。所以，风家内部为了管理自己人，另外还有一套家法，为了就是弥补这等空缺。”
“所以我起初看见风正摇那副鬼魅之态时，还有些心虚害怕，可当我看见他手中那根蓝色的鞭子之时，心里的担心倒是放了下来，因为不管怎么样，他总不能用神英鞭法对付风家自己人。所以，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和妹妹能逃过一劫……”
他扶住额头，面容因为回忆的痛苦开始扭曲：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用神英鞭法杀掉的第一个风家人，就是我，接着就是巽儿。我似乎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失去了知觉，而巽儿的脸在我的眼前也慢慢消失了。她也很快闭上了眼睛。”
“当时的我们还不知道，那只是风正摇屠尽风家满门的开始，在我和风巽之后，他大概想着反正已经破了戒，于是索性用神英鞭法将风家满门屠了个痛快，包括那些老头子们……”
风震说到这儿，有些哽咽：
“风家列祖列宗大概想不到，风家赫赫威名几百年，延续数代，没有葬送在那些平庸之辈手里，也没有葬送在那些玩乐之徒手中，反倒是葬送在了这位少年天才手里，他本是最有希望，最该带着风家走向辉煌前途之人，却没成想，结果，竟然是风家上下寄予厚望的这个人，最后彻彻底底的葬送了风家。”
他说到此处，已经泪流满面，感慨万千。
“一代名门，自此陨落，江湖上，从今往后，再没有神英堂的赫赫威名，也没有风家人神英鞭法的传说了……”
“败了，全败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风震喃喃自语，用手伸向空中，仿佛想要留住什么。
可却也什么都留不住。
李桃子听到这儿，也被他这无边无际的荒芜气氛所感染，心中竟不由的黯然神伤起来。
谁能想到这样的世家大族，竟会以这样戏剧的方式告终。
谁能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后杀死自己的，却是自己人。
她念及此处，不由感慨世事，竟也轻轻垂泪。
风震见她对自己流露出如此深的怜悯之意，心中不由的也对她生出感激之情。
“后来，我突然发现有一日自己在崖宫醒了，那时，我本以为自己是活了，可找整个神英堂，却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竟无其他一人存活。我想要去找风正摇，可整个神英堂却没有他的影子。我想走出风家，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这个大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还是一个鬼魅，于是我用各种方法想杀死我自己，却都发现，我居然又能重新醒过来。”
风震越讲越激动，似乎在说一件到目前为止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事情。
李桃子看着他，大为惊讶。
居然还有这种事。
她看了看眼前的风震，的确他和平常人看起来一模一样，不管是这脸，这身体，这走路的神态，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可为何……
风震一脸嘲笑的看着他自己：
“很荒唐，对不对？我当时也觉得很荒唐。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我根本出不了神英堂的大门，可整个神英堂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一个鬼都没有，我根本找不到人诉说我的一切，有一段时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有人像这样，不死不活，甚至连死活都很难确认。”
李桃子看着他，面色犹豫的问道：
“那后来……”
“后来有一日，我失魂落魄的在神英堂内闲逛，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崖宫，这地方我早就逛过了无数次，没什么稀奇，可那一日，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本书。”
“书？”
“是的，非常奇怪。我当时看着那本书，也觉得莫名其妙。这里我已经来来回回的走了很多遍，从来没有见过这本书。可它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我将它捡了起来。翻了翻，前面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些五行术数还有阵法，我本就对这方面感兴趣，于是，学起来很快。可最后几页，当我翻到它时，却不由得着迷了起来。”
风震说到这儿，仍不由的流露出向往之情。
李桃子看着他的表情，也猜到了，最后几页，一定对他非常重要。
她试探问道：
“那本书的最后几页，写着什么？”
“血魂之阵。”
风震一字一句的言道。
李桃子只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吓人，难不成是什么邪术？
“那书上说，人者，血气之精魂所造，魄者，人之精神所凝结。所以看起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可以将气、血、魂依次拆分，从而诞生不同的分/身，这分/身起初虽然虚弱，可却和这万物一样，若能被拆分之人悉心照料，用自己的精、气、力不停灌溉，假以时日，它便会按你心中的所思所想而化，成为一个你想象当中的人。”
“说白了，就是一种交换。”
李桃子听到这儿，虽然仍是一头雾水。
可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现如今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被白胡子老头的喜、怒、哀、乐、爱、恨、恶的七情桃子所分裂而成，跟这个血魂之阵听起来，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质疑它。
她只好语焉不详的继续掩饰道：
“行，那你继续说。”
“我翻到了那几页，起初只觉得荒谬，我虽然通晓五行术数阵法，可却从未见过这般邪门的东西。那时我本不想相信，可你也知道，我终日被困在这神英堂之中，寸步不能离开，如同孤魂野鬼无法投胎，也不能轮回一样，那时候心态早已崩塌，所以看到这血魂之阵时，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想着照着它试一试……”
“你试了？”
李桃子焦急问道。
风震点了点头：
“我那时早就灰心丧气，反正我也已经是个不死不活的活死人。于是我照着那本书，用自己的一滴心头血，按那上面炮制，竟没想到，把巽儿造了出来……”
心头血？
李桃子突然觉得这三个字好耳熟。
这不就是上次焦玉在自己面前喊了好几次的名字吗？
焦玉曾言之凿凿的说，他给了自己一滴心头血，再加上欢喜咒的绑定，所以自己才和他两个人一条命。
可如今，这心头血的概念，为何又出现在了风震口中。
“心头血我也曾听人说起一二，不是说那物被谁用了，就会和送血的人绑定，两个人，一条命吗？如今风巽被人杀了，为何你还无事？”
李桃子急匆匆问道。
风震愣了一愣：
“那本书上从未写过这些，更何况，那心头血被我立下之时，它就已经独立与我之外的存在了，准确的说，它是一粒种子，带着我的符号，但它长成之物，便和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我当时没了斗志，于是日日夜夜都铺在那滴心头血身上，终于有一日，被它滴落的那枚叶子，在土中终于有了反应，它光芒万丈，如同圣仙降临，那一刻，我知道我成功了……”
“所以，风巽就是这么来的？”
“没错，她来到了我身边。别的我都没有告诉她，她是我心血之凝结，当然和我长的很像，我仔细回忆以前的巽儿，想努力把她和当年的巽儿教养的一模一样，可渐渐发现，她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起初我也并不十分在意，毕竟只要有她陪伴在我身边，我这死水一样的生活便不会太过无聊。我们二人相伴，这日子总算是有趣了起来，可直到那一天……”
风震看着前方，想起了那不得了的日子。
他握紧了拳头。
“我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敲开神英堂这破败不堪的腐朽大门，可没想到，它竟然还有被人光顾的一日……”
李桃子想到了。
她轻轻言道：
“莫非，是焦衡？”
风震叹了一口气：
“除了他，还会有谁记得这早已破败凋零之所呢。”
“我至今记得看见他的模样，他早已一身荣华富贵，手握焦家堡的彪炳人马，我本以为他是来踏平神英堂的，毕竟这里曾经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羞辱和痛苦。可是，当我带着巽儿躲在祠堂的后面，本想等所有人砸抢一番，尽兴离开之后再出现时，却看见焦衡面色凝重的摒退所有人……”
“他只身一人来到了祠堂，默默的供奉上了一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