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情男人会变得不幸
巨大的落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染红了层层叠叠的云霞，粉紫和橙黄在天空中交织成绚丽的锦缎，龙脊山被镀上一层镶着金边的绯红。而在巍峨的龙脊山主峰，有一汪被群山环绕的清澈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倒映夕阳的湖面泛起碎金般的光芒。
比起日出，莫洛尼向来更喜欢以壮烈姿态跌落地平线的日落，有一种步入黑暗前的决绝美丽。自幼成长在灰雾领，因为缺陷连外出都很少的他，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罕见的美景深深打动。
“冷吗？”少女更用力地抱紧他，脸上笑意盈盈。
担心被风吹落，升空前她特地去掉了碍事的饰品，此时不加遮掩的银发和面容都被夕阳镀上暖融融的金光，映出落日的眼眸闪动着钻石般的火彩，看起来异常美丽和鲜明。
“真美啊。”莫洛尼轻声感慨，悄悄紧了紧环绕少女肩膀的双臂，就像试图将她揽入怀中一般。莉娅只当是怀中的少女害怕，抬起一侧翅膀为她挡住山顶呼号的寒风。
“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好。”
莉娅怜爱地看着怀中瘦弱清丽如易碎瓷娃娃般的“少女”，内心：嘿嘿嘿，美少女贴贴。
龙裔，真是美丽又强大的生物啊。
与生俱来的血脉天赋，旺盛的生命力，强大尊贵的躯体，独特的飞行能力……
令人羡慕。
令人嫉妒。
令人……厌恶。
如果折断她的翅膀，用锁链穿过她的肩胛骨，把她困在像自己一样阴暗的灰雾堡，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恣意地飞翔吗？
还能像现在这样，露出幸福而满足的微笑吗？
还会用这样令人痛苦的、自以为是的同情目光注视着不幸的自己吗？
莫洛尼满怀恶意地想。
人们说，他的出生背负着厄运，父母的先后去世只是开端，他注定要给格雷家族带来不幸。
人们说，他双腿的残疾是命运的限制和诅咒，他注定要终生困守在迷雾笼罩的城堡之中，孤独地、孱弱地死在家族的地下室里。
他厌恶那些污蔑，厌恶那些畏惧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
他更加厌恶那些数着日子盼望他死去的贪婪。
有贵族试图把女儿嫁给他，以期望用不受宠孩子的性命谋得深藏不露但颇为殷实的灰雾领地。
有遥远的亲戚发来信件，虚伪地向他嘘寒问暖，为他寄来藏匿毒药的名贵补品和奇珍异宝。
有看着他长大的仆人被人买通，诱骗尚且年幼的他在不合理的条约盖上家族的印章。
尽管如此。
他从未企求命运的垂怜，也不期待他人的同情。
命运总是虚无缥缈，同情往往居高临下。他是灰雾的领主，能靠自己的能力攫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谁有资格来同情他？
龙裔不能，甚至神明也不能。
不过——
真好奇啊。
在了解自己以后，在明晰他真实的身份以后，在听说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之后，她还会给予他这样纯粹的、温柔的拥抱吗？
那张面孔上浮现出憎恶时，也会变得狰狞而丑陋吗？
好期待。
好想毁掉。
摧毁她的幸福而自由的日常。
如果，自己真的如传闻那样，能让身边亲近之人陷入无可阻挡的厄运。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请你，把她带来我身边，和我一同陷入这无止境的噩梦。
不信神的莫洛尼，生平第一次向传闻中的灾厄之神如此祈求。
快乐的美少女贴贴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以至于莉娅看到克雷多斯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但天黑之前再不回去，伊恩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出来找她。
真奇怪，明明自己其实比他还强一点，为什么还老是觉得自己是需要保护的那个呢？
刚和莫洛尼分别没多久。莉娅就感到脑海里嗡了一下，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提示音：
克雷多斯心情-1
克雷多斯心情-1
克雷多斯心情-1
克雷多斯心情-1
……
克雷多斯心情-1
这些播报连着弹出来十几条，前一条还没念完就开始下一条，还伴着卡顿和喀拉喀拉的刺耳杂音。
莉娅忍不住捂住脑袋，却发现这只是徒劳。
“系统你搞什么？怎么卡成这个样子？”
系统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解释道：“宿主，今天下午我突然掉线卡机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您。重启了一下午，刚刚才开机上线呢。”
“你这个系统该不会用的还是xp系统吧？”
“当然不是啊！您今天激活了一个新的神明。”
“什么——”
莉娅差点叫出声来。她翻了翻刚才一股脑弹出来的系统提示，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莫洛尼心情-5
怎么会？
现在就能苏醒化身的应该是上位神，自己怎么会完全认不出来？
莉娅点开了莫洛尼的资料：
【灾厄与疾病之神】
神名：？？？
现用名：莫洛尼·格雷
特性：诅咒、虚弱、嫉恨……
备注：性格孤僻、独来独往（主要是被排挤）的神明
爱好：摧毁幸福美丽、有旺盛生命力的东西
神际关系：无
信徒状态：主要依靠大家对灾厄的恐惧传教。
祈祷语：愿灾厄之神放过你。
状态：未觉醒
莉娅无语凝噎。
难怪自己认不出来，这谁看了灾厄不得躲着走？
虽然愚戏也喜欢整人，但范畴比灾厄安全多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爱恶作剧的淘气包小屁孩喜欢愚戏之神。
她检索了一下记忆，发现灾厄之神以前的着装风格就是一件黑色长袍从头裹到脚，远看活像个大号垃圾袋在空中飘，还没有黑暗之神穿得光明磊落，几千年下来也没神知道祂是男是女。战神这种上位神看见祂还会远远骂上几句，像自己还有身边比较熟稔的下位神，看见灾厄那是闻风丧胆，要拉响警报逃之夭夭的。毕竟，据说秃头之神就是因为跑得太慢进入了他方圆十米的范畴，没过多久就在洗头的时候摔死了！
系统故障不用怀疑，肯定和他有关。虽然他还没有觉醒，但因为神职和权柄，必然对周围有干扰。自己现在半点神力也无，系统就是自己最大的倚仗，碰上这么个能让系统失灵的灾厄之神，不亚于程序员去大厂面试，却被要求用老年手机去刷leetcode周赛。
最让莉娅无语的是，自己这辛辛苦苦抱着她喝茶看风景谈心，怎么心情值还减了呢？虽然积分是意外之喜，但这分她是真不敢要啊。
莉娅只能泪汪汪地看着系统：“你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系统：“能被猜到那就不是灾厄之神了。顺便纠正，是他，不是她。”
“？”
“千真万确啊宿主。我还给他拍了个全身x光片，你要不要亲眼确认一下？别看他外表这样，资本还是蛮雄厚的哈。”
莉娅脸一黑：“谢谢，目前没有这种嗜好。你喜欢品鉴的话，可以试着去当男科医生。”
根据资料里出现的莫洛尼姓氏，他应该是用了假身份。灰雾领姓格雷的，显然只有灰雾领主，因为和灰雾领地毗邻，莉娅此前就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大抵是出生以后轮番“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之后又因为不明原因下身瘫痪，不少人都暗中窥伺期待能趁机夺下灰雾领，他却奇迹般地以强硬姿态整合力量收拢下属，还疑似用隐蔽手段除掉了一批心怀不轨之人，目前不仅稳住了领地，还积极通过开拓生产和扩大商贸让闭塞的灰雾领更多活跃在了大家的视线中。单从能力来说，算得上青年才俊。
而关于他常年呆在灰雾堡，性格扭曲多疑的传言，莉娅觉得恶意抹黑的成分有，但恐怕也不全然是空穴来风。毕竟任谁从出生起就连遭不幸，还要承受各种恶意的流言，要是能活得乐观开朗积极向上，那必然不能是灾厄之神，而是少年jump主角啊！
系统大概是和灾厄之神没有太多接触，还撺掇莉娅去他那里赚点分，被莉娅逮住就是一顿爆锤，边锤边振振有词地说：“这种标准的黑化人物模板,就让喜欢舍身饲虎拯救反派的温暖小太阳型女主去感化救赎就好了。我怎么可能去干这种危险又没乐趣的事情啊？我喜欢看的是傲者折腰、尊者落魄这种戏码，你让我去把光明神逼到黑化、对黑暗神落井下石还差不多，让我把自己打包送上门去安抚变态，没门！”
原本莉娅还非常担忧，生怕第二天莫洛尼又来找自己谈心。
好在灰雾领似乎有人趁他不在搞出了点乱子，莫洛尼托人送来一封信便匆匆离去。信件的风格么，大概和他一样闷骚吧。莫洛尼或许真的蛮有文艺气质，不仅字体漂亮，文辞也很华美，莉娅磕磕绊绊读了半天，才看明白大意是家中有急事需要赶紧回去处理，这次来到银翼很高兴认识莉娅，遗憾没有更多的时间聊天，自己会尽快送上约定好的礼物云云，最后还强调希望莉娅回信，当然如果不回信也没有关系，自己会忍受这样的孤独默默垂泪……
什么鬼？
对于莫洛尼提到的回信方法，莉娅自然也当没看见。想到战神和灾厄之神似乎不太对付，便死皮赖脸地抱着克雷多斯祈祷：“呜呜呜，克雷多斯，你一定要帮帮我，最好让那个莫洛尼赶紧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