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碎的梦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如果我让你先上来就好了……”
我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
“连你也抛弃我了……我该怎么办……”
视线，又一次模糊了……
“萧雪起来了，今天查卫生。”
沈熙？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蓝色的被子，蓝色的床帘，身体上传来的温暖让我真真实实地感觉到，我明明是刚在宿舍睡觉醒来。
“是梦？”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应了沈熙一声，我迟疑地摸了摸枕边，手机和背包都在。
是宿舍啊……
刚刚的一切，原都是梦吗？
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凉意，我伸手去擦，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爬了满脸。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我才缓慢地开始穿衣服。
“萧雪？萧雪？你醒醒啊萧雪！”
头顶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我本能地颤了一下。
“萧雪你到底怎么了？醒醒啊！”
这话里话外都带着焦急的声音……是南韵吗？
怎么……会是她？
我们明明都不在同一个学院，她怎么会在我的宿舍？
“萧雪，咱们该回学校了。”这次是一个温柔的透着担心的声音，凭着脑海中仅存的记忆，我听出来，这声音，分明是唐江篱。
“老板，怎么会这样啊？不是说摘了眼镜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吗？”
“这个……有些用户的确是会因为沉浸幻境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们别急，一会儿她自然就会恢复意识了。”
用户？
幻境？
恢复意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接二连三在脑海中闪过，宛如七八十年代老电影的不连续画面般一帧帧放映，我看到棕灰色的画面里，是我出了教室碰见了南韵一起去食堂，是沈熙打电话叫我回宿舍，是辅导员踩着黑皮鞋进宿舍问我们冷月发生了什么……画面最终在我与南韵唐江篱走进命运之镜，戴上vr眼镜的一刻停止。下一秒，床帘、被子……所有的一切随着砰一声轻响，碎成了一块块玻璃样的粒子。一阵带着腥味的风——分明是刚才的海风——将所有粒子全部带到了空中，它们飘飘荡荡环绕在我周身，如同处在风暴中心的我身体也变得轻盈了，同它们一起越飘越高，越飘越高……我看到一个个乳白色月光般的二进制数字流星一样在我身旁划过，再极速坠落，明晃晃的样子刺得我睁不开眼。恍惚间，我看到了刚刚那抹黑色的身影。我惊喜万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身影却真的化作了影子，如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的影子。
“不要！！”
我失声喊了出来。猛地睁眼，目光猝不及防对上了南韵和唐江篱错愕的眸子。我愣了一下，意识终于回笼。我看到自己躺在灰色的椅子里，面前是一台同网吧里一样的电脑，屏幕上射出诡异的蓝光。
“萧雪，你终于醒了，你担心死我了你知道吗？”南韵带着哭腔的声音将我完全拉回现实，“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我也不知道……”
“你先休息一下吧，刚刚是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吧？”唐江篱温柔地替我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温暖的触感让我又一次愣了几秒。
“我……还好，没事的。”突然被刚认识的人这么温柔地对待，我有些受宠若惊，“没事了，我们回去吧。”说罢，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酸痛的身体。
“等一等。”老板出声叫住了我们，“如果三位下次还想要继续玩的话，可以办个会员卡，可以享受半价优惠。一张会员卡只需要40元，三位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么贵？”
“可以吗？”
话音刚落我便呆了一下，看向与我同时开口的南韵。
“你……还想继续玩？”南韵迟疑道。
“这……”一时间，我也惊讶于自己的反应，片刻后转向老板，“那，这一次的故事是不是可以在下一次继续？”
“当然可以，我们店里会记录每位用户的幻境数据，用户如果还想继续体验的话只需要记住自己的编号，下次来时就可以继续体验后续故事了。”
“那我的编号是多少？”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我看看……萧雪对吧？你是26号。”老板一边点着我面前的电脑鼠标，一边看着电脑屏幕。
“那我们两个呢？”南韵迫不及待道。我回头，看到唐江篱也向老板投去期待的目光。
“唐江篱24号，南韵25号，你们三个刚好是连起来的。”
“好的，谢谢老板。”我听到自己语气中带了难以掩饰的兴奋。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老板将我们送到了店门口。临走前，我再次望了一眼那普通却不平凡的店——网吧似的外表，镶着金边闪着诡异蓝光的巨大镜子。
“萧雪，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顺着唐江篱手指的方向，我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口袋。当我看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时，眼眶又一次酸涩了——那东西有棱有角，还闪着微弱的蓝光。
是那只他送我的小灯泡。
“这个好别致啊，我可以看看吗？”唐江篱看着我手中的小灯泡，眼睛里射出惊喜的光。
犹豫再三，我还是递给了她，还不忘嘱咐一句：“那，学姐你小心点。”
唐江篱双手捧着小灯泡，左看右看好不喜欢：“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啊？好精致啊。”
“是……幻境里遇见的人送我的。”
“什么？你确定吗？”唐江篱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幻境里的东西怎么会带到现实啊？幻境都是虚拟的呀！”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心里却莫名其妙有些赌气。
“要不然我们回去问问老板吧，兴许是错拿了人家的东西也不一定。”说着，唐江篱就要拉着我回去。我本能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却生生忍住了，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要不然还是下次吧，时间也不早了，万一被发现我们翻墙出来就完了。”
“也对。”唐江篱放开了我。
一路上，我都低着头把玩着小灯泡，听着南韵和唐江篱谈论着自己在幻境里的故事。
不知为何，我不想知道小灯泡到底是不是我自己在店里错拿的。
是因为他吗？
我也不知道。
“萧雪，接下来你有打算吗？”终于进了学校，南韵突然问我。
“嗯？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想去哪？”我回过神来，悄悄将小灯泡揣进兜里。
“我只想回宿舍睡觉，困死了。”南韵说着便打了个哈欠，“你还要去教室学习吗？”
“诶萧雪你也去教室学习吗？”未等我回答，唐江篱先开了口。闻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常去教室都是玩的，还没学过习。”
“好吧，那我先走了，回见！”
我点点头，目送着南韵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宿舍的路的尽头。唐江篱冲我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那，我们一起去教室好不好？我的书还在教室放着，而且……我其实挺想要个人陪的。”
“不学习也没问题的，只和我坐在一起就可以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补充了一句，水蜜桃一样的脸颊上浮现出害羞的神色。
见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点点头，也挤出一个笑容：“好呀，我跟你去你放书的教室吧。”
“谢谢你！”她又笑开了。
唐江篱笑起来的样子真美，就像初春刚刚绽放的雪白梨花，纯洁无瑕。我如是想。
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不少专注于手中的书本或桌子上的网课的学生，我跟着唐江篱来到她提前占的位子旁边坐下，见她毫无任何异样地打开书本，我也压下心中的拘束，戴上耳机，打开昨天玩的游戏继续通关。
时间就在唐江篱的翻书声和我操纵游戏的指缝中划过，直到身旁猝不及防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宁静。
“啊，抱歉，我忘记调静音了！”唐江篱一边对闻声望过来的同学抱歉地笑笑，一边飞奔出去接电话。
一刻钟后，我起身出门去洗手间。
“放心吧，现在她们对我们的行动毫无觉察。”
是唐江篱的声音，从安静的走廊尽头若隐若现地传进我耳朵。
我心下一惊，朝声源处走去，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到时候只要控制住场面，再制造一些假象，就不会有人真正发觉。”
“好的，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哦！”
“放心吧，这事我敢担保我们学校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到时候我们只管行动，别的交给那些愣头青处理就好！”
寒气逼人的声音透着一丝阴狠，与我白天听到的温柔声音判若两人。我听着唐江篱无头无尾的话语，直觉脊背发凉，心里的异样不停催促我快走，快离开这里。
然而还没等我抬起脚，充斥着疑惑的声音便在我身后响起。
“萧雪？你怎么在这？”
我触电般回头，捕捉到唐江篱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她恢复了镇静：“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出来上厕所，顺便来找一下你。”我强压下心底的危机感，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看你走了这么久，害怕你出事。”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唐江篱看我的目光开始躲躲闪闪。
“什么？怎么了吗？”我假装听不懂她说的话，一脸茫然。
“没事，其实……”我看到她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语气中也带了娇羞，“是我男朋友啦，他说他在外面订了个酒店……”
“这样啊。”我做出尴尬的样子挠了挠头，“那既然没事，我就先走啦！”
“嗯嗯，我很快就回去啦！”唐江篱笑着冲我挥了挥手。
我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我在她转过身离开走廊的瞬间，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