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揭穿
苏知珺尚未出声,坐在椅上的侯爷已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苏知珺淡淡一笑,好似压根儿不曾察觉到侯爷的不快:“难为二妹这么把长姐我的话放在心上。”她又偏头问绿箩,“如今那幅梅兰竹菊图二小姐绣得怎么样了,我倒是很想瞧上一眼。绿箩,你自然是知道东西搁在哪里的,去拿来给我看看!”
绿箩白着张脸,心慌意乱地望着知瑶,眼底满是哀求和询问她的意思。
知瑶见状,忙坐起身子,插嘴道:“妹妹绣艺不精,做的活儿哪里拿得出手!”
闻言,苏知珺唇间的笑容顿时加深了几分:“二妹的绣艺再不好,我们几个姐妹里也就三妹的绣艺能跟二妹你比了,二妹何必这般谦虚?”她笑吟吟地瞟了眼知瑶,又道,“何况长姐我既将那梅兰竹菊图托付于你来完成,又怎会嫌弃二妹你的手艺呢?”
不待知瑶出言说什么,苏知珺又扭头吩咐她身边的云雾:“云雾,我看外间大炕上放着一些绣品,你去把绣品拿来。”
云雾应诺,忙转身出了里屋找绣品去了。
侯爷见了,怒喝道:“兰宁,知瑶为了赶制你的嫁妆如今已累得病倒在床。你呢,竟还有心思去惦记你的那些绣品,简直是胡闹!”
苏知珺面色从容,一声不吭地听凭侯爷训话。
见她乖顺地听他训斥,侯爷心中的怒火未能减弱半分,反倒愈发来气了:“你看看你,身为侯府的嫡长女,又贵为县主,且即将嫁人为妻,怎的还如此任性妄为,不知道疼惜你妹妹!”
他捻了捻胡须,又道“知瑶虽是妹妹,却比你懂事知道分寸。明知自己身子弱,还硬撑着帮你缝制嫁妆。可你倒好,自打进屋后,一心想着你的梅兰竹菊图。你自己想想,你有几句是关心你妹妹身子的!”
侯爷侧过脸,又开口指责侯夫人常氏:“你是怎么当主母的,把兰宁惯得无法无天,骄纵得不成样子。兰宁可是侯府的长女,如今她这性子,岂不是下面几个妹妹都要被她带坏了?”
苏知珺见父亲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母亲,心里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忙抿紧了嘴,反驳道:“父亲,二妹为了赶制我的嫁妆辛苦到半夜,我若是不亲眼瞧一瞧二妹的绣品,夸赞她几句,岂不是反而辜负了她的这番辛苦和美意?”
话音刚落,云雾就拿着装有绣品的藤筐回了里屋。
苏知珺将手中的茶盅递给了云雾,又不慌不忙地拿起藤筐里的绣绷扫了一眼,禁不住扑哧一笑。
那幅梅花图上统共只绣了三朵梅花,两朵盛开着,另一朵梅花含苞待放,竟累得知瑶忙着做女红直到丑时方才睡下,还令她晕倒生生惊动了侯爷才罢休。
就知道知瑶和身边贴身丫鬟的口中没一句实话!
苏知珺怒极反笑,语带双关道:“二妹果真是好绣艺啊,难怪长姐我的手艺总是不如你!”
知瑶哪会听不出来长姐话里的调侃意思,一张苍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忸忸怩怩了半天也未能出言替自己辩白半句。
她一共绣了三朵梅花,饶是把梅花绣得再精致,也绝不可能因此让她疲倦到晕倒在地。就连绣艺向来不精的长姐,绣这三朵梅花也不用花费多长时间。
知瑶顿时内心懊悔不已,早知当初就不该谎称自己做活做到丑时方才歇下了。
她悄悄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箩。
这丫头真是个蠢材,在众人来她屋里探病之前也不知道点醒她几句,侯爷若是听了长姐的话深思一番,岂会看不透内中的蹊跷?
端坐在绣墩上的苏知珺将二妹知瑶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苏知珺淡淡一笑,拿着绣绷起身站到了侯夫人身旁,将绣绷递到常氏面前:“母亲您看,知瑶妹妹的梅花绣得多好!”
常氏伸手接过绣绷,与苏知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吟吟道:“知瑶的绣艺果真比你好得多了。”
常氏本就惯于洞察人心,岂会不明白知瑶在玩什么花样。
常氏又从容自若地扭头看着坐在一旁的侯爷。
侯爷眉头微蹙,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低头拍了拍自己衣袖,从椅上离座,面色沉沉:“好好休息。”
话毕,他没再看知瑶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常氏扶着俞嬷嬷的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冷淡从容地扫了眼屋里的众人,又转过头吩咐俞嬷嬷:“俞嬷嬷,闹了这么半天我也乏了,扶我回房吧。”
苏知珺起身福了福,语气恭顺:“母亲好好歇息吧。”
待侯爷和侯夫人走得不见人影了,苏知珺又扭头望了眼兀自不安窘迫的知瑶,将绣绷随手朝床上一丢,尽显鄙夷:“二妹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在屋里养病吧,我就不扰你休息了。”
留下半坐在床上的知瑶,垂首不敢直视长姐一眼。
待苏知珺出了屋子,绿箩站起身,伸手拿起绣绷问道:“小姐,这幅梅花图是继续绣呢还是……”
知瑶咬紧薄唇,劈手扇了绿箩一记耳光,愤然道:“你个蠢材,拿着绣绷从我面前滚开!”
绿箩捂着脸低头跑出了里间,知瑶仍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绿箩唤到跟前再狠狠扇她几个巴掌方才消气。
修竹居。
苏知珺心情愉悦地依在大炕上,只见直播间里的众人俱在议论知瑶今日耍下的小心机——
主播是我娘亲:【主播,你是怎么猜出来知瑶并没有熬夜做针线活的?】
绿茶清理机:【知瑶这个绿茶婊,一天不闹腾就皮痒!】
苏知珺将胳膊肘支撑在炕桌上,笑眯眯道:“是绣架让我瞧出端倪来的。”
她的解释,反倒惹得更多人在弹幕里发问——
大佬请喝茶:【主播,绣架是啥玩意儿?】
我是宅斗文里的黑莲花:【我大概知道绣架是什么东西,但我还是想象不出来主播怎么通过绣架看穿知瑶的小心机的?】
我的脑中满是灰色细胞:【我虽然聪明,但我也不明白绣架怎么就成了主播的破案依据。】
就爱抬杠:【楼上的,你可拉倒吧你!】
苏知珺单手托腮,耐心阐明说:“昨日我叫知瑶为我绣四扇曲屏。可我适才进屋的时候,虽看见藤筐里放着针线,且面料就放在一眼就能瞧见的位置上,却唯独不见绣架。
“要绣四扇曲屏这种大绣品,绣出来有那么大……”苏知珺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继续道,“用绣绷哪能绣那么大的绣品,得把绣架架起来才能做活。我由此推断出,知瑶必是没有要帮我绣梅兰竹菊图的意思。”
苏知珺轻笑一声,又道:“既然知瑶不打算真心绣梅兰竹菊图,那么她身边的绿箩推说知瑶赶制绣品直到丑时就定是假话了。”
直播间里众人顿时了然,不过半刻,又有人在弹幕里追问起了其他问题——
我是小仙女:【主播,可若是知瑶拿之前做好的绣活来充数的话,侯爷岂不是会被她蒙蔽?】
嗷呜:【对啊主播,你这样有点冒险啊。】
我是宅斗文里的黑莲花:【不喜欢侯爷,觉得他很偏心。】
我的口号是搞事情:【侯爷前面怪罪主播,后来搞明白是知瑶搞事情,却也没责怪知瑶。】
苏知珺摇了摇头:“知瑶绝没有法子拿之前做好的绣活来充数,我要她绣的是梅兰竹菊图,知瑶心机就算再深沉,哪有那么巧手头上正好有现成的且刚好只绣了一天的梅兰竹菊图。”
她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你们替我感到不平,觉着父亲待我不公。其实父亲固然偏心,我自己也有不是。我的性子向来骄纵,父亲总觉着我是被母亲惯出了一身坏脾气。
“何况父亲平日里又一向宠曹姨娘,知瑶自己也很会做小伏低,父亲难免更偏袒知瑶些。”
苏知珺的嘴角扬起一抹略显羞赧的笑容:“况且你们也知道,我前世自己也被知瑶骗得团团转,没能早些识破她的真面目,父亲又因着曹姨娘的缘故,自然更怜惜知瑶了。若不是我拿着绣绷递到母亲面前,父亲哪会疑心知瑶呢。”
弹幕里不少人纷纷感叹人总爱同情和偏袒弱势的那一方,甚至还有人劝苏知珺不妨也时不时示示弱,不指望得什么益处,总也好过回回被父亲无故冤枉。
苏知珺却留意到了另一件事。
绿箩赶到母亲屋里禀明知瑶晕倒在地时,父亲刚好在母亲房里。绿箩将知瑶的情形说得这般严重,无非就是为了惊动侯爷,将侯爷引至知瑶住的听雨轩,亲眼看看知瑶在他面前演一场遭长姐刻薄对待的戏。
父亲出门多日,前些日子父亲还曾带信回来说,估摸着他会在后天或明后天方能回府,知瑶怎的就能把时间掐得这般准呢?
若是绿箩去母亲屋里的时候父亲还未归家,那么知瑶此番闹出的事儿便没了任何意义。
父亲比原先预定的日子早了几日回府,他仅在母亲房里待了不过两刻的时间,知瑶身边的绿箩便急急忙忙跑去了母亲屋里。
如此看来,定是有人将父亲早归的消息偷偷告知知瑶了,给了知瑶充裕的时间泼脏水给长姐和主母。
将侯爷回府这一消息悄悄捅出去的人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