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安
眼见时辰不早了，苏知珺换了衣裳，去安陆侯夫人常氏日常起居的远翠堂请安。
还没踏进远翠堂东翼二间，已听见屋内传来常夫人的说话声：“今日你们姐妹几个可是出门看游街去了？”
银针挑起帘子，苏知珺刚要进屋，恰好听到苏知瑶声音柔柔地回道：“回母亲的话，女儿今日陪着长姐一同去看游街了。”
闻言，苏知珺的心底顿时浮起些许不快。
陪长姐去？瑶姐儿这话可不对。
分明是瑶姐儿见汐姐儿和容姐儿撺掇着她一起去观看游街，自己心里也痒痒的，仗着她一时心软邀请她同去，如今到了母亲面前，瑶姐儿却改口称是为了陪长姐一同出门。
不过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主母也不曾出言叱责过半句，瑶姐儿却仍不忘耍心眼把话说得如此含糊不清，显然是想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同时趁机在主母面前卖个顺水人情，让主母误以为她对长姐言听计从。
苏知珺进了屋内，声音清脆地对常夫人说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几个妹妹起身向她请安。
苏知瑶满脸堆笑道：“长姐，你可算是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苏知珺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是妹妹来得早。”话毕，她不再搭理苏知瑶，径直走到大炕旁，紧挨在常夫人身旁落座。
常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苏知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吩咐下人去端茶过来，完了还不忘拉着她问东问西的。苏知珺黏在常夫人的怀里，好性子地一一作答。
被冷落在一旁的苏知瑶瞬间有些尴尬，想时不时插两句话却又找不着机会，只觉着眼前母女情深的模样让人见了格外刺眼。
常夫人摸了摸苏知珺的头发，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头：“方才我正在问瑶姐儿，你们姐妹俩今日出门玩得可还开心？”
苏知珺笑了笑，道：“女儿觉着迎仙楼里的点心还不错，以后可吩咐咱府上的厨子试着做些，也让母亲尝尝味道可还好。”
常夫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的儿，难为你有这个孝心！”常夫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唇间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我问你，除了点心好，可还有什么事？”
苏知珺笑容一滞，不由回想起程言灏曾抬起头与她对视过片刻，她深吸了口气，开口时已带了几分冷意：“也不曾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
常夫人自是察觉到了自家女儿的不自在，正打算抛开这个话头，端坐在杌子上的苏知瑶已插嘴道：“母亲您不知道，今日看游街时，汐姐儿和容姐儿见了探花郎的相貌，竟不住口地夸赞他，还互相打趣了好几句话呢。您说这事有趣不有趣？”
常夫人侧过脸瞅了她一眼：“哦，汐姐儿和容姐儿说了什么？”
苏知瑶拿起帕子，遮住薄唇娇俏一笑：“女儿还真有些说不出口！女儿听她们议论说探花郎长得俊俏，又夸他才高八斗，容姐儿还道街旁的小娘子们怕是都要被探花郎夺走了芳心呢！”
常夫人好似被她的这番话勾起了兴致，忙追问道：“寻常人必不能入汐姐儿和容姐儿的眼，如今看来，这位探花郎果真是才貌双全了！”她沉吟了半刻，又道，“我记得侯爷说过，这次高中的探花是翰林院翰林学士的嫡长子程公子。”
苏知瑶眼光微闪。
常夫人继续道：“这位程公子的父亲官阶算不得高，但程公子既是能高中探花，想必也是满腹才华。读书人家一向注重家教，程公子的人品应当也错不到哪里。”
常夫人扫了眼身旁的苏知珺，意味深长道：“也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嫁给这位程公子了。”
苏知珺和苏知瑶听了，俱是一愣。
苏知珺的薄唇抿紧成一条缝，眼底满是冷笑。
福气？
前世她如愿嫁给了程言灏，可最后又如何，不过是将自己的一腔热情错付了人罢了。
苏知瑶察觉到常夫人落在长姐身上的目光，自是明白常夫人已将程公子视作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乘龙快婿人选之一，她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脸上却不忘挂着笑：“母亲，长姐当时没跟着我们几个一同下楼去看游街，当真是可惜了。”
常夫人打量了她半刻，淡淡一笑，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几个赶紧去净房洗手。”话毕，她扭头吩咐下人在西次间摆桌端来晚膳。
苏知瑶没再说什么，朝坐在炕上的常夫人望了一眼，起身朝净房走去，却没留意到苏知珺早已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待姑娘们用完晚膳离去后，常夫人在大炕上坐下，慢悠悠地揭开茶盖，问道：“俞嬷嬷，你可注意到瑶姐儿今儿说的那些话？”
俞嬷嬷回道：“老奴愚笨，还望夫人能指点几句。”
常夫人抿了口清茶，将茶盅搁到炕桌上：“瑶姐儿看似乖巧胆小，心机却深，与她闲聊当真是费劲得很。就说今日游街一事吧，她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告诉我，出门观看游街是我家兰宁的意思。”
常夫人顿了顿，又道：“可如今看兰宁的样子，显然对那位程公子无半点意思，若说是兰宁撺掇众位姑娘去观看游街，我这当亲妈的岂会相信？”
俞嬷嬷忙辩白道：“夫人放心，县主绝不是那般只看人脸蛋的浅薄之辈。”
常夫人瞟了她一眼：“我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又岂会不知道？兰宁表面看着性子骄纵，实则心思单纯。姐妹间关系亲厚本是好事，可我冷眼瞧着，总觉着瑶姐儿心思太过复杂。”说到此处，她喟叹一声，“怕就怕兰宁会被瑶姐儿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去。”
俞嬷嬷压低了嗓门问道：“夫人可要老奴去点醒县主几句？”
常夫人摆了摆手：“不用，且看看再做定夺。其实旁的倒也没什么，瑶姐儿终究还是嫩了点，再怎么在我面前耍花招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常夫人极轻地冷笑一声。
俞嬷嬷出言宽慰道：“夫人放心，县主做事一向有分寸，又有夫人在一旁护着，想必不会上瑶姐儿的当。”
常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我又何尝不想护兰宁一世？可姑娘家家的，终有嫁人的那一天，到了那时候，我再想护她周全也是望尘莫及。也只能盼着她哪日能嫁给一个好郎君，一心爱她护她，方可了却我一桩心事。”
俞嬷嬷想开口劝导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常夫人却已放下支住脑袋的手臂，吩咐道：“俞嬷嬷，后天就是金家二夫人小孙女的满月酒，你赶紧把请帖给我拿过来。”
俞嬷嬷愣了愣：“夫人，您不是前天还说不去赴宴了吗？”
常夫人叹了口气没做声。
俞嬷嬷在常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岂有不懂她心思的道理，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一定是又在担心县主了。”
常夫人瞥了她一眼，苦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平时哪会耐烦出门应酬，还不如在家躲懒来得自在。可兰宁马上就要及笄了，说亲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我的女儿我最清楚，我不亲自去看看，又上哪知道哪家公子适合我家兰宁？她的婚事一天不定下来，我终究放不下心来。”
不提俞嬷嬷忙着帮主母找出请帖，苏知珺这边用了晚膳离开了远翠堂，悠闲地在偌大的悦栖苑里闲逛起来，一是为了消食，二是为了应直播间观众的请求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在悦栖苑里逛了不过片刻，弹幕里又闹哄哄起来了——
大佬请喝茶：【瞧瞧这园子，我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咸鱼的躺平日常：【我这辈子估计只买得起湖边的那小亭子了。】
就爱抬杠：【古代人的房子不值钱。】
显摆就是我的人生目标：【楼上的不要说得这么轻松，这栋宅子的地段可是京城内三环！】
啥都不如瓜好吃：【主播，刚才你家母亲大人显然是在打听未来女婿的事呢。】
探花郎是我家儿砸：【主播，你母亲貌似对我家儿砸很感兴趣啊！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宝宝不想说话：【楼上的太会脑补了好吗？主播的母亲明明马上就转移话题了。】
就爱抬杠：【那是因为主播的绿茶庶妹多嘴了几句。】
绿茶清理机：【最讨厌喜欢各种暗戳戳的绿茶心机girl！】
本人下落不明：【主播，想看看你的长相！】
胖子的忧伤：【就是就是，直播到现在，我们还没看到过你长啥模样呢。】
我不难过：【好期待主播的颜值！】
见弹幕里的人都纷纷要求一睹她的容貌，苏知珺也不愿驳了他们的意，回了自己住的修竹居。
进了屋里，苏知珺支开了身旁伺候的丫鬟，在梳妆镜前坐下，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这么照镜子，你们可看得清楚？”
胖子的忧伤：【主播，你这颜值是不让别人活了你知道不？】
嗷呜：【怪不得探花郎舍不得挪开视线。就冲主播这长相，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动心！】
绿茶清理机：【难怪探花郎的未婚妻和主播的庶出妹妹对主播各种羡慕妒忌恨。】
最爱探花郎：【突然好想看探花郎和主播的同框镜头。】
探花郎是我家儿砸：【主播，我准了你和我家儿砸的婚事！】
啥都不如瓜好吃：【探花郎和主播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宝宝我想磕糖！】
见到此处，苏知珺瞬间沉下脸，语气颇有些不快：“我和那探花郎毫无瓜葛，大家莫要乱说。”
她的反驳，反倒让观看直播的网友们对他们俩的关系愈发好奇起来——
啥都不如瓜好吃：【唔，为啥我从主播的语气里品出赌气的意味？】
最爱探花郎：【主播和探花郎之间是有过什么过往吧？】
咸鱼的躺平日常：【主播，不要把话说死嘛，你和探花郎处着处着兴许就会有感情了。】
宝宝不想说话：【以一见钟情为设定的剧情就是这么开展的。】
没网络：【主播为啥不喜欢探花郎啊？】
就爱抬杠：【楼上的说错了。主播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探花郎！】
探花郎是我家儿砸：【主播，你快跟你婆婆说说，你真的讨厌我家儿砸？】
没网络：【没道理啊。难道探花郎以前得罪过主播？】
苏知珺扶额，实在不明白为何众人总是将她和程言灏扯在一块儿。
前世她总盼望着时刻能听到身边的人提起他。如今，她却巴不得永远不要听到他的名字。